而张烨在和钟远航对视,或是偶尔在走廊上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会对钟远航扬一扬下巴,耸一耸肩膀,或是挑一挑眉毛,那样的轻松不羁,一直到很后来,钟远航终于自己琢磨出一个可能性——张烨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也无所谓,钟远航享受张烨这种无声又不易被觉察的照面方式,似乎是他们拥有了一段共同经历所带来的隐秘不说出口的联系。
小学结束之后,钟远航也不怎么期待初中,唯一让他觉得有点开心的一点,就是他和张烨还在同一个班,当然,他只有一点点开心。
初中的第一天,钟远航坐在陌生的教室里,自动铅笔捏在手指间烦躁地转动。
太多了,人太多了,好多都不认识,认识的也不会来跟钟远航打招呼,旁人之间的热络聊天,在钟远航看来都像是锅里滚动的开水,是坏掉的自行车行驶时框框当当难听的碰撞。
但他手里没有天然气的开关,也没有自行车龙头上的刹车,他没办法让这嘈杂停止。
手里的铅笔一次次脱手,砸在干净的新课本上,砸出带着尾巴的,密密麻麻的点子。
然后张烨就从教室的前门进来了。
有人在欢呼,可能是张烨的其他朋友。
他被簇拥着,往最热闹的地方找别人早就提前给他留好的空位坐。
真奇怪,明明老师来了之后一定会再调整座位,但这些呆瓜们还是要先拉帮结派地坐,尽是些无用功。
钟远航又转了一下笔,笔掉下去,滚在地上。
张烨坐下之前,眼睛扫视了一圈教室,然后看到了钟远航。
钟远航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做出的是什么表情,大概是笑了的吧?否则为什么记忆里面,张烨对着自己也笑了呢?
那个笑容,钟远航记了很多很多年,记忆不断美化原本普通的上午和那个再普通不过的笑,添加多余的注脚,以至于这个笑在钟远航的少年时代,是带着荆棘的无味人生里,闪闪发光的星星。
钟远航低头,拿起橡皮,把课本上戳出来的铅笔印子擦干净。
再再后来,钟远航在初三的某个下午感觉到隐约的腹痛。
这种疼痛刚开始在胃的附近,疼一会又消失,就在你觉得它可能就此消失的时候,它冷不丁又开始,随即慢慢转移到了右下腹的位置。
钟远航猜到了可能是阑尾炎。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他回家之后告诉钟丽华自己肚子痛,可能是阑尾炎,需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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