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长辈都把这件事反复咀嚼成了碎渣,说什么的都有。
陶希习惯了单亲妈妈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只是有两件事不能忍受,一是在灿灿面前挤眉弄眼胡言乱语给孩子造成心理阴影;二是觉得她现在带个孩子条件差,就跟失足妇女一样,是个男的愿意娶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嫁给对方。
陶希不爱大吵大闹,她知道怎么才能让人难受,先拉黑了给她介绍对象的小婶,故意给父亲那边亲戚都送了贵价礼物,唯独漏掉了小叔家。
小婶抱怨,结果连儿子和丈夫都不顺着她,回回提起都埋怨她,怪她多管闲事得罪陶希。
“妈,云灿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陶希放缓语调,“如果我真有困难,会找您帮忙的;但您一直明里暗里干预,会让我感到困扰。”
常言道,养儿方知父母恩。
可陶灿出生后,陶希和母亲蒋文静的关系却越来越差。
美国心理学家戴安娜·鲍姆林德把家庭教养方式分为权威型、专制型、溺爱型和忽视型,按这套理论来评价:陶希十岁前谈不上被父母教养,属于忽视型;十岁至十五岁被父母用物质弥补,勉强可以算作溺爱型;十五岁在学业、生活、社交上蒋文静就是绝对权威;等陶希有了自我意识,才发现自己一直是母亲手里的t提线木偶。
她需要完成蒋文静安排好的学业规划,保持精致琐碎的生活方式提升身材颜值,走在蒋文静已经铺平的道路上拿出令外人眼前一亮的成绩履历……成为蒋文静引以为豪的作品。
在和父母的关系上,陶希非常羡慕安闲,小姨和小姨夫乐于倾听女儿的生活,却从不想参与其中,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像朋友。
而她努力了很久,最后发现她和蒋文静只适合维持上下级关系。
没办法,陶希虽然不喜欢母亲专制,但又无法狠心和她完全分割。
蒋文静的公司从工厂到生产模式都在经历转型,陶希从十岁开始每年都在希呈的厂区度过寒暑假,很难做到不闻不问。
陶希觉得母亲的教育有一部分是成功的,如蒋文静所愿,她自信独立,积极乐观,有行动力,认准的目标就一定要达成。
但人不像调试机器那样精准,接受过精英教育、淑女教育的陶希,其实非常渴望成为一个行为上随心所欲感情上自私利己的坏女人——
她抵触、厌恶自己的教育背景、成长履历是嫁给一个上层男人所需的嫁妆;也不想一天八杯水吃各种补剂早睡早起维持留不住的色相;更不想重复家里任何一个女人的人生,包括家庭幸福夫妻恩爱的小姨。
“小希,妈妈只是关心你。”
“我知道,谢谢您的关心。”
陶希客客气气和蒋文静道谢,然后挂掉电话。
和安闲一触即发的疯癫不同,陶希的情绪稳定,所以在初次见到成阳时,她就在好奇,自己和成阳,到底谁的情绪更稳定呢?
可能在成阳眼里,她和这条路上所有的人都没有区别。
陶希于是恶趣味地想,要是自己靠到对方身上,他也会继续维持这副冷酷的神情吗?她低下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一双黑色作训靴,作训裤掖在靴子里,绑缚出修长的腿部线条。
看着狭长的皮靴,她的脸灼热地烧起火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制服这样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