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配到刑营里的士兵,生存的机会才2%。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的,对弗里茨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来说,怎么面对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又要如何去容忍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弗雷德,你果然是了解我的。”
他是要将他逼上绝路,将他打回原形,一无所有。
不愧是自己从小长大的死党,对他的脾性都了若指掌。
心狠手辣,不留有半点余地,弗里茨一直都以为这是自己的作风。
直到现在才知道,和弗雷德的手段相比,他根本不算什么。
“你该庆幸,孩子没掉,不然,你的结局会更惨。”
废了他的军衔,再将他送去刑营送死,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残忍的?
弗里茨笑了起来,满是讥讽,“谢谢你的仁慈。”
外面的阳光很烈,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可他的一颗心却直直地坠入了冰河深处。
对他而言,从以往后的每一天,都将在暗无天日的炼狱中受煎熬。
走到出口,立即有人宪兵上来接手。
“送他去军事法庭。”
路过微微的时候,弗里茨突然挣脱开身边的士兵,脚步一转,向她大步走去。
在大家做出反应之前,他捧住她的脸,用力地吻了上去。
最后一个吻,带着颓然的决绝,再无后路可退。
恨自己无法融入她的生命,更恨她不肯爱上他,这一吻,掺着他的血,如狂风暴雨般激烈,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
口中的空气都被挤了出去,她几乎要窒息,可是他的拥抱是那样用力,他的亲吻是这般沉重,让她无法挣扎,也无力承受。
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通过两人相触的唇,传递了过来。
最后一次了,微微,我的微微……
想到之后便是永别,他的心,如刀割般,万箭穿心的滋味,让人发狂。
他听见弗雷德气急败坏地在旁边叫人拉开他,感受到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痛楚,可是他怎么都不愿放手,一种凄楚、一种无力爬上了伤痕累累的心头。
他发疯似地啃噬着她的嘴唇,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一个吻,却被演绎出了惊心动魄的色彩。
这世上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武力制造出来的伤口。
灵魂上的创伤,真正地刻进了他的心扉,融入骨血,无药可救,而之后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
是黄泉、是地狱,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颗眼泪,沉重却又纯净的眼泪,清清冷冷地坠落,滴在自己的心尖上。
她下意识地回抱了他一下,一种莫名的伤悲,缠绕在心中,越来越清晰。
她为什么会难过?不是一直痛恨他吗?还是说,是他悲戚欲绝的情绪感染了自己?
她站在那里,直到这个男人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
曾经两人交集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1933在昏暗的小巷中,救了浑身是伤的他;1938年的水晶之夜,他送她进监狱;1940年,他在集中营里对她施虐;1942年,在苏联雪原上两人的生死相偎;1944年,在柏林空袭中,他用生命保护她……两颗恒星在激烈的碰撞之后,最终交错而过,越行越远。
“微微,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纠缠你。”
头顶响起弗雷德的声音,被他抱在怀中,她怔怔地发着呆,感觉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即使梦醒了,却感受不到真实感,她还是痛。
当弗雷德掏出手绢给她擦脸的时候,她才赫然惊醒自己竟然泪流满脸,为什么哭?因为那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吗?怎么会?她应该高兴自己终于摆脱了他,她要感谢弗雷德的,替她除了这个心头大患。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只是觉得很累,身心俱疲。
没有说话,连饭也没吃,倒头便睡,闭上眼睛都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一直缠着她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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