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风霁月的郎君和姿容盛妍的女郎同时站在自己身旁驻足,温叟顿时手足无措,他站起身大方朝着两人行礼后,脸色涨红,神情有一瞬不自然起来。
他知道自己一个老叟在这里浆洗女子衣物实在是失礼,也尽量避开人群失礼与人前,如今却被贵人看到,自觉脏污了贵人的眼。
更何况他原就不是庄园里的人,更害怕被赶走。
关节粗大的拇指摩挲着食指关节,他的笑容带着些小心的讨好,身体更加佝偻,“贵人莫怪,这我下次不来这里洗了。”
玩耍着小童中有个像小牛犊一样忽然冲了过来,张开手护在老叟身前,神情凶狠,“不许你们欺负我阿翁。”
手中玩耍的枝条甩着,表情带着小狼崽般的龇牙咧嘴。
白岩家的一直余光瞄着这边,她在上游刚好面对着谢元驹这一面,见他眉头挑了起来,似乎要发怒,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噔噔噔跑过来将小童扒拉到一旁,“阿满不得无礼,这是女郎和郎君。”
自从女郎处置了曹有信后,曾召集过各庄户主介绍过谢元驹,所以一传十,大家都知道谢元驹乃是女郎的未婚夫,白岩家的便也都跟着大牛称呼谢元驹为郎君。
“你家的活命粮可是女郎给的!”
她吼完小童,转过头声音陡然轻柔下来,“女郎,这是温叟,是阿满的姥爷,孙家娘子生了老二后大出血,人差点就没了,现今家里一大一小躺在床上,家里的活计全部落到温叟头上,他虽是男子,但他平时都在下游洗衣裳,根本不会打扰到我们的。”
“这小的是阿满,是孙家娘子的大儿子,自从阿亮去了后,家里就没了壮劳力,今年更是连地都没有种,要不是女郎处置了曹有信,还将粮食补给大家伙,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害怕是就没命活了。”
“这失礼之处还望女郎莫要计较。”
作为社会底层,讲礼仪的前提是先活着。
谢妙旋听了会才明白,原来孙家娘子是嫁到庄园这边的,男人阿亮为人讲义气,常会在曹有信做出剥削事情后表露不满,被曹有信设计给卖去了做苦役,三个月后只剩下一具尸身运回家中,孙家娘子心神俱伤下早产大出血,生下个病恹恹小猫一样的二女,差点就要撒手人寰。
姥爷温叟不忍女儿就这样死去,更不忍看着两个外孙孤苦,便从邻村搬来这里。
他早年丧妻后并没有续娶,膝下只有孙娘子一个女儿,知道女婿死后,女儿和外孙几近要病死饿死,这才不顾非议,来到庄园这边照顾自己的女儿和外孙。
这曹有信真的是死不足惜,谢妙旋都有些悔恨当时给他死的太痛快了!
她态度温和道,“什么都没有比活着重要,礼法当以性命为前提,温叟作为长者,为子孙不惜自己的清名也要维护爱女的拳拳之心,应该被效仿,谁要是不尊重我反倒是要赏他几鞭子的!”
“既然孙娘子尚在病榻,稍后我便让医者过去替孙娘子救治,一切药材都由我来出。”
白岩家的听她不仅没有怪罪,反而照顾他们,她的心中对他们所受有同理怜悯之心,眼眶一热倒先抹起泪来。
早先温叟刚来庄园的时候,是有不少人家的媳妇子和老娘们对此上门谩骂的。
说什么这样丢辱的事情传出去,拖累庄园内女子的名声,女子贴身衣物怎么可以让阿父来洗,不若找个梁子吊死了去。
她看不过去,上去同她们说了几句,就被她们一道给骂上了,说什么难听的都有。
现在好了,有了女郎的维护,还专门派了医者来看,她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一番,恨不得赶紧到那几家媳妇子的家前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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