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
那双一贯安静的棕色眼眸里此时写满了温柔,被他这么注视着,连我都不由得要相信他刚刚说出的每一个字了。
大概是他的演技太精彩,又或者是在面对恋爱结婚这档事时每个旁观者都会格外宽容,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官员立刻露出笑脸,不仅当即放行,更是热心地嘱咐了我们一遍哪些城市好玩、哪些城市不安全要绕开之类的事。
好不容易开出边检区,我却感觉车里压抑的氛围更加明显。
我甚至无心去看一看窗外这个我还不曾来过的国度的风景,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十指交握的触感还残留在指间,却不知是哪一方恋恋不舍。
在发生这么多事后,我脑海里第一次冒出这样的念头——也许救下这个男人,真的是个要命的错误。
14
虽然声称是要开去巴拿马,但事实上我们不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而我们真正的目的地,是位于墨西哥中西部的库利亚坎市,锡那罗亚州的首府。
我对墨西哥这个国家了解甚少,但是我的记忆力不错,还记得刚刚那个官员絮絮叨叨时曾提到过库利亚坎。
他提起这个名字,并非因为它是什么度假胜地,而是为了强调它是我们此行最该避开的区域之一。
不过想想看,Jonathan是个杀手,他的熟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所以要去这么个危险的城市也算意料之中。
即使到了另一个国家,Jonathan看起来还是不需要导航。
我早就在他的嘱咐下丢掉了手机里的sim卡,所以没有网络,只好奇地用车载GPS搜索了一下目的地,发现车程足有20个小时。
想必今晚得在路上过一夜。
从边检出来后,Jonathan除了简单告知我行程,便一直在无声地开车。
我没什么心情与他搭话,甚至不想关心他睡眠不足还要开长途车是否吃得消。
因为中学时代总在有人开车送我上学的路上争分夺秒的补觉,我至今还有一上车就犯困的毛病。
这一路上没有音乐,也没有交谈,我看着窗外山脉连绵的荒芜风景,渐渐昏昏欲睡起来。
也许是这连日的不安定确实唤起了某些清醒时总被忽略的记忆,我这一觉仍睡得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所位于中国心脏之城的孤儿院。
不同于许多其他城市的孤儿,我从小就见惯了车水马龙,也见惯了无数与我无关的热闹风景。
在一个又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我迷茫地跪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人造的星海,想在其中找到一盏只为我点亮的灯。
白日里总有很多人来领养孩子,中国人、外国人,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足够我从爬上床都费力的幼童长到比床柱还高的岁月过去了,却始终没人在我面前停下。
到最后,连我自己都不愿在心里再点亮那盏灯。
明明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学会了不去期待。
那么现在我心里的怨恼和不甘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是早就答应自己,再也不让自己有这种难看的情绪了吗?
就在我这样质问着自己的时候,梦里的场景忽然一转。
我回到了我在布鲁克林的住处,正从卧室的窗户向外眺望着作画。
不远处那栋洁白的别墅完好无损,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站在玻璃幕墙后,满面笑容地看向他怀中面目模糊、却美丽温柔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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