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确是个不寻常的人,远不是看上去的那样疯癫。
柳戒言处理完孟流光,让人出府去找个大夫给水月看看,然后去陈相公院中找吴二。
陈相公乃是销香馆的头牌,一把好嗓子婉转动听,此刻正在给吴二唱曲。
柳戒言悄声进门去的时候,就见吴二斜倚在榻上,闭着眼睛,看似是在欣赏音乐,眉宇间却微微蹙着,显出主人不太安稳的内心。
吴二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总会莫名给人一种深沉的孤寂之感,好似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间行走了很久,没能寻到彼岸。
柳戒言并不能十分理解吴二,在她看来,像吴二这样的贵族,大权在握,玩弄人心于鼓掌,还有什么好愁苦的?吴二的那些不能言说的悲伤,柳戒言只觉得矫情。
陈相公一曲唱完,吴二睁开眼睛,淡笑着给他鼓了鼓掌,看见柳戒言,问:“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跑哪儿逛去了?”
柳戒言想探探吴二的心思,便道:“孟相公说他房中的小厮病了,我命人去请了大夫瞧,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打扰二小姐。”
吴二道:“他的病好了没?”
柳戒言道:“看样子好得差不多了。”
吴二道:“他如今倒也会生事,主仆两个轮番生病。”
柳戒言道:“内宅男子常日无聊,无事可做,可不就只能变着法儿地作闹嘛,二小姐若肯去瞧瞧,倒是他们的造化了。”
第17章第十七章
吴二道:“我暂时没心思瞧他,你只替我带话,教他安分些便是。”
柳戒言垂首称是,她自小跟着吴二的,这一番试探已让她明白,吴二心中还惦念着孟流光几分,只是碍于秦相公和新宠陈相公,不愿轻易去瞧孟流光罢了。
柳戒言知道,孟流光还有复宠的可能,只是他性子太野了,若轻易复宠,日后定会再生事端,必要先磋磨了他的气性,让他心甘情愿臣服才行。
那厢孟流光被身下冰冷的土地冻得快要昏过去了,他缓缓动了动眼睛,见四周黑蒙蒙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柴房中整整一天了,水米未进。
孟流光觉得有些可笑,他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屠户那间冰冷肮脏的囚笼中,可笑的是他之前竟然还以为遇到了幸运的救赎。
孟流光不懂人心,他也不想懂,他不明白为什么吴二跟他曾那般要好过,她竟能说翻脸就翻脸,任他在吴府被人肆意作践,她也不闻不问,便是普通朋友也不当如此。
可笑他之前还误以为这样被人供养的日子很快活,他只看到宠物吃香喝辣,却没看到宠物被主人肆意摆布、弃若敝屣的模样。
吴二不过是拿他当一只小猫小狗罢了,开心了逗弄两下,也会给他些好东西讨他欢心,可终究他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离开她的能力,所以她肆无忌惮,说不爱便不爱了,因为她知道,现在他也知道了,他压根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做了金丝雀,就要冒随时被抛弃的风险。
孟流光此刻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以往的观念,他不应该劝姐姐放弃奋斗,回老家相夫教子的,那座牢笼造得再好,铺垫了再精美的席子,摆放了再美味的珍馐,仍然改变不了它是座牢笼的本质。
这时,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孟流光疑惑地抬头去看,在朦胧的月色中,他看不清来人的脸,但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令他不适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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