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先定亲,算给颂银一个交代。
那孩子心思重,述明又是个宠起闺女来没边没沿的,想了想,先尽着她舒称的来吧。
这丫头从小到大闷葫芦似的,对于自己从来没有任何追求。
现在能一口一个“非要他疼、非要嫁他”
,那就说明喜欢透了,没人家不成了。
他心底不无忧伤,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还是由她去吧。
横竖人一多,和豫亲王的话也不好说了,述明拱手告退,两亲家相携找席面预备喝酒,一路遇上众多同僚,打招呼说笑,热热闹闹去远了。
容实却没忙走,笑着对豫亲王道:“六爷今儿人逢喜事,恐怕没留意宫里的消息吧?”
他是什么人呐,当然知道这位王爷人在此,心儿神意俱在内城里,这么说纯粹为了埋汰他。
豫亲王眉梢一扬,似笑非笑看着他,“消息是接到了,正黄旗来人要调旗籍,我今儿忙得很,暂且没空,等明儿再处置。”
顿了顿打量他,“猛不丁给佟家抬籍,出了我的预料,有什么说法儿吗?”
容实知道他套话,颂银替他表了忠心,这位爷根本就不相信。
只不过换了策略,面上不再发作了,开始十分审慎的试探他。
既然一向信不过,他说有,他必然认定没有,这样倒也好。
他笑了笑,“六爷不知道其中缘故吗?裕主儿遇喜不过是个借口,皇上要拉拢佟家,把他们从镶黄旗调出来。”
他神神秘秘掩了嘴,凑到他耳边说,“其实裕主儿没怀身子,一切都是皇上的计策罢了。”
豫亲王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笑道:“原来如此,皇上也是的,要给佟家抬籍又不是多难的事,何必弄得这么周折呢。”
说着往花厅方向比了比,“过不了多久就开筵了,容大人入席吧!”
容实拱手道好,走了几步回头看,他招底下人到跟前,不知吩咐了什么,然后摆了摆手,打发人去办了。
他心满意足长出一口气,这主儿这么多疑,对人哪肯有半分信任。
眼下全部精力都会转移到让玉那里去,正好景祺阁里也容他动动手脚。
接生的那帮子稳婆嬷儿,里头有一多半是豫亲王的人,他早就打听清楚了。
他燕绥利诱人心,他就不会花银子策反吗?总之是一场看不见的较量,还有两个多月,是胜是败,全凭运气吧!
他上这儿露个面,任务就完成了,吃席他是不稀罕的,和颂银约好了见面,寻个由头就辞出去了。
眼下昼短夜长,戌时还没到,天就已经黑了。
胡同口有他的戈什哈,牵着马在那里等他,他打马扬鞭奔东华门,恰好赶上,再晚一步宫门就要下钥了。
颂银那头呢,躲在衙门里怡然自得,豫亲王恼不恼她不知道,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白天零碎的事儿办完了,到了夜里反倒很忙,连话本子也不看了,专心致志绣她那葫芦活计。
女红不是她的强项,她的手艺可能也就比郭主儿好一点,手掌心那么大的玩意儿,得耗费她不少功夫。
做成一个不放心,搁在灯下仔细比对,看针脚怎么样,绣工好不好。
直到十二个都做完了,穿上了坠角和穗子装在锦盒里,她托着两腮看,设想一下容实戴在身上的模样,脸上就漾起笑来。
他说今晚要来找她的,来干什么呢?她心里一阵疾跳,简直有点续不上气。
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捧着茶盏出门看天色,天边一弯狗啃的毛月亮,颤巍巍倒映在她的杯盏里。
她吹了吹,吹得波光尽碎,开始暗暗盼着他,又担心他溜不开号,赶不及进宫里来。
等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滋味,心里七上八下的,干什么都没劲儿。
她看看门禁上,两个苏拉坐在门墩旁打盹儿,要从正门进来就得惊扰满院的人。
夜里各处都上锁,就算他是侍卫处的,也不能随意走动。
难道要跳墙?她又是一阵悸动,这种事儿也忒大胆了,万一叫人发现可了不得。
她满心纷乱,里里外外转了个遍。
独自在灯下坐着,听见一点响动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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