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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房是大牢里唯一讨喜的地方,她进来时,四周早挤满了人。
年头久了,房梁和四壁熏的黑黢黢,正中一个大灶,大师傅手起刀落,鸭子剁好没等码盘呢,候在一旁的狱卒们饿狼似的一抢而空。
“不要个脸皮呦,这帮兔崽子真是……”
大师傅笑骂了句,扭头看向春荷,上下扫一眼,有点儿面生,“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春荷看着地上一桶桶大杂烩,笑容有丝勉强,“兄长近日大婚,托我进来替他几天。”
大师傅对上号了,不由好笑,“傻孩子,木桶里倒的是牢饭,咱们吃的在另一个灶。”
说完大铁勺抖了抖,多给了几块肉。
柳胜这小子嘴抹了蜜似的,弟弟倒是老实巴交。
春荷端着饭找了个角落坐下,刚蒸出来的白面饼子又软又香,两个荤菜满满的快冒尖了。
她安静吃着,目光飘向那些木桶。
隔夜的馊米粥,焦黄的菜叶子里不见半点荤腥,瓜片汤倒是飘着油花,猪食似的。
不记得何时听兄长说过,犯人吃的东西一律不让放盐,没盐就没力气吵嚷滋事,狱卒们跟着省心。
还有一句他没说,牢饭做的好吃了人人抢着进来吃,外面就更乱了,朝廷也就更难收上来田赋了。
周围几桌陆续坐满,坐不下的过来拼桌,长长的条凳上大伙儿挤坐一处,春荷往边上挪了挪,吃相斯斯文文。
牢里比外面湿冷的多,这些人呆了半日身上早打起了摆子。
当值不让吃酒,先用大碗的姜茶灌进去痛痛快快出一身汗后,再往嘴里扒饭。
他们吃的呼噜噜的,衣袍下摆沾着血迹,一个个大腿叉开似两截杨树桩子,春荷一怔,忽觉自己格格不入。
她秀气地咽下最后一口饼,想了想,缓缓打开了双腿。
强烈的羞耻感却漫了上来,她又赶紧并拢了,耳廓绯红一片,再不敢乱瞧。
晌午过后,领刑具的人就多了。
钥匙在她这,东西得一件件取下来递给他们。
她腕子细,哪有什么力气,耽误的有点久,外面等不及有人闯了进来。
春荷站在木凳上够那镣铐呢,听见响动,回头与他大眼瞪小眼。
这事换作旁人难免不悦,你我各司其职,不管多急,规矩让候在外面,你就得侯在外面,为了自己方便擅入别人地界算怎么回事?
大胡子显然也后知后觉,僵在那,脸涨得通红。
他这人笨嘴拙舌正不知如何应对,谁成想人家丝毫不恼,还笑眯眯喊了句,“后面的兄弟也进来吧,免得误了差事。”
于是顷刻间石墙便空出大半,夹棍,烙铁,老虎凳都被取了下来。
春荷心里美的冒泡,那些刑具轻则七八斤,重的甚至以钧计量,血迹斑斑,她才懒得上手碰。
她就坐在条案后只管登记造册,什么东西经了谁的手,用了多久,何时归还,缺了损了是要及时上报的。
直至日薄西山,刑吏们带着刑具臭烘烘的回来,想着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都盼着快些交接完。
见这小兄弟慢吞吞地爬上爬下,他们就又成全了春荷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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