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侍候在一旁的芙蕖说道:“此次朝贡筹备月余,今夜之后便结束了。”
谢宜:“朝贡之意本不在时长时短,各国表臣服,靖国表天威,才是朝贡日的目的。”
谁都不愿久做臣服一方,逮着机会定会反扑而来,周国……不就是如此。
质子府。
夜黑云遮月,庭院内寂静阒然,程寄知提灯进屋,黑漆寥光,他拿出手袖里的火折子,将靠近门口的两个烛台点亮,烛火闪烁,帘内人影绰绰。
“谁?”
程寄知提灯慢慢靠近。
修长手指挑开布帘,黑色斗篷帽兜下,露出清秀柔和的面孔,声音含笑:“好久不见,六皇弟。”
“是你,二皇兄。”
程寄知瞧清来人模样,回身将房门紧紧关上。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程寄知尚不满十岁,现在他已过弱冠,身姿同程相斟齐平,略微瘦弱些,许是长年困在质子府不得出的缘故,清俊脸庞白如瓷玉。
“皇兄请坐。”
程寄知放置好吹灭的提灯,到桌前给程相斟倒了一杯白水,“可惜我这屋里没有热茶招待,只能委屈二皇兄喝凉透了的白水。”
“无妨。”
程相斟理袍坐下,借着如豆烛光,打量素净的屋子,“你这庭院倒是冷清得厉害,人也不见几个。”
“既是质子府,那府内洒扫侍奉的人是多是少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府外换班巡逻的守卫足够多就好。”
程寄知平淡说道,“如此也有些好处,比如现在……没有人会来打扰我和皇兄。”
程相斟:“这些年过得好吗?”
“劳皇兄挂怀,还行。”
程寄知说道,“毕竟周国皇宫和靖国质子府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
周国皇帝程烨妃嫔多,子嗣也就多了些,程相斟的母亲虽家世地位有些低,但好歹是程烨为太子时第一位纳的侧妃,有别样的情意在,程相斟又恰巧是在程烨登基之日出生的,所以他对这个二儿子是有几分宠爱的。
而程寄知和程宓的母亲是位容貌和才艺都十分出众的乐师,受宠封妃,儿时两人也曾是受人尊重的皇子公主,后来母亲因病逝世,往日浅薄的父爱和太平生活随之一起消失。
宫女内侍苛刻冷待,他们的父皇从未过问,如果不是周国战败,作为质子的七皇子偏偏死在了入靖的路上,程烨或许也记不起他还有一对儿女。
自小他和程相斟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现今……也是。
程寄知问:“皇兄深夜来访,总不会是单纯来找我寒暄的,什么事情值得你冒险亲自到质子府里?”
“朝贡已结束,我不日就会返回周国,此来是想提醒你一句。”
程相斟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压低了声音,“父皇的野心从未磨灭,十年忍耐终有一日会爆发,届时他必定需要一个足够让他撕毁盟约、向靖国发兵的理由。”
程寄知抬眸凝望着他,声音是极其平静的:“皇兄是想说,到了那时我这位周国质子要是死在了靖国,便恰好给了他一个极好的理由。”
程相斟怔了怔,抬头看向程寄知,“皇弟心中了然,父皇一直想要达成一统周靖两国的夙愿,并不在乎会为此牺牲哪些人,你……早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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