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来,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位年轻的小女佣看见梁如琢还没走,匆忙低下头躲着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倒退回来,左右看看身边没人才问:“二少爷见过一个袖扣没?珐琅的,侄少爷很喜欢,但不知道丢在哪儿了,正跟大少爷发脾气呢。”
梁如琢默默把手插进口袋,捏着兜里的一枚珐琅袖扣。
当年他把坐在冷风里的小嫂子抱上车带到医院以后,小嫂子一直抓着他法式衬衫的袖口,昏昏沉沉自言自语,很依赖地叫他的名字。
他当时不想和大哥的人扯上关系,急于脱身,回家才发现袖扣丢了一个。
那时候他们并不熟,但很巧,每次回老宅都能看见小嫂子甜甜地对自己笑。
嫂子这么聪明,也许每次相遇都是他计算好的。
他不知不觉走进陷阱里,又心甘情愿坐在里面不出来。
梁如琢松开眉头,轻笑说,抱歉,我没见过。
但离开时他把袖扣放在了墙角一个醒目的位置。
他走出宅门没多远,就听见里面佣人大叫着“找到啦!”
,不多时小嫂子和大哥的争吵声也平息下来。
入春以后梁如琢的工作忙碌起来,经常要去现场勘测一些内容,再来老宅时已经是五月份,今天他来得格外早,远远地看见小嫂子躺在二楼阳台的躺椅上。
他兀自走上楼,大哥卧室的门半掩着。
看见小嫂子时他猛地怔住了,像有人在他胸口重重地砸了一拳,用力搅拌着他的心绪,一阵难以承受的锐痛袭过他的大脑,涌遍全身。
怎么会瘦成这样。
躺椅里的少年几乎只有薄薄一层皮肉挂在身上,纤薄的睡衣贴着他高耸的胯骨,衣领敞开,深深的锁骨下是一道一道的胸骨,全身都浮着一层病白。
头发也很久没有剪过了,长长软软地在滴水。
一条大型德牧犬趴在文羚脚下,时不时舔一舔他细长的脚趾,老大养的那只琉璃金刚站在雀笼里梳理羽毛。
像一幅挂在阳台的灰败的画儿,只有狗、鹦鹉和文羚鼻梁上那颗朱砂小痣是画上唯一的颜色。
梁如琢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把小嫂子牢牢抱在怀里,把他抱离阳台尚未入夏的冷春天气。
他可以不再责怪嫂子了,如果他足够让嫂子得到安全感而不是只顾满足自己的胜负欲控制欲和性欲,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文羚并没有受惊吓,而是有些迟钝地抬起眼皮,呆滞了很久,才抬起手摸了摸梁如琢的脸,摸他的鼻梁和眼眉。
梁如琢以为他偷来的爱情应该已经在冬天死亡了,开春却又发了芽,种子顶破心脏时有种破碎的痛感。
小嫂子身上冒着寒气,光着的脚跟两坨小冰块儿似的,梁如琢把他两只娇小的脚捂在手里,用掌心的余温暖着他。
文羚望着他,友好地翘起唇角:“画室,有礼物。”
“再等一会儿,还有礼物。”
“都是给你的,可能赶不上你的生日了,提前送给你。”
“别讨厌我,好不好。”
——今天叔伯婶姨们都来了,阿姨们带着儿子假惺惺地去探望梁老爷子,梁老爷子已经不行了,一天也就只有十几分钟是头脑清醒的。
叔叔们在会议室里高谈阔论,梁如琢闲来无事低头在手机上审核图纸,心不在焉。
他卸载了微博,很久没有再看过小嫂子的动态了,这也是男人的尊严,他可以被爱情牵绊手脚,但不能被牵绊脑子。
老宅的网不错,微博迅速下载到百分之百自动安装。
梁如琢看到那条再也不摘星星的微博,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连续的几幅新画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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