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案后走出来,在地心来回踱步,外面风雪肆虐,乾清宫隔着一个巨大的广场,从这里看去渺渺茫茫。
御前值夜是有定例的,到了时候不相干的人必须清场,她留在那里不合规矩。
终于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料是小太监来回话了,他定眼瞧门上,门帘子一掀,进来的却是月徊。
她是顺着廊庑过来的,虽没淋着雪也冻红了鼻子,进门直跺脚,嚷嚷着好冷。
梁遇松了口气,让她到炭盆前坐着,自己倒了杯热茶给她递过去,“怎么留了那么长时候,皇上和你说什么了?”
月徊吹开茶叶啜了一口,“也没什么,就是闲聊,聊庙会、琉璃厂什么的。”
“没说旁的么?”
梁遇抛了颗枣儿进炭火里,“松口什么时候让你回去了么?”
炭盆上热气升腾,带着枣香的热浪也随即扩散开来,屋子里甜意弥漫。
月徊说没有,一缕头从帽子边缘落下来,她抬指绕到耳后,“不过放了恩典,明儿领我四处逛逛。”
梁遇不赞同,“身上才好,天寒地冻不宜走动,万一因你再受风寒,任谁也吃罪不起。”
月徊从炭火上抬起眼来,那面色因灼热熏得桃花一般,“哥哥放心,我推辞了,也不知能不能让皇上打消念头。
等明儿我再辞一回,就说我怕冷,不愿意出去,谢谢皇上好意。”
梁遇这才点头,顿了顿问:“你能拟声这事儿,后来提起过么?”
月徊笑道:“夸我来着,说怎么那么大本事呢,学得挺像。”
言罢略一犹豫,怯怯望向他,“哥哥,我知道这不是好事儿,皇上会不会提防我将来假传圣旨?”
梁遇愣了下,原来这孩子通透得很,他的左右两难被她一语戳破,其实早在他向皇帝举荐她时,她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他叹了口气,“所以你要让皇上信任你,咱们终究人在矮檐下,有些时候不得不委曲求全。
不过你的那手绝活儿,确实稀奇得很。
你是单会学一类人呢,还是男女老少都能行?”
月徊搓着手说:“年轻男女学得像些,上了年纪的得琢磨琢磨。”
梁遇也是一时兴起,试着问:“学我呢?能行么?”
月徊眨着那双大眼睛,装模作样道:“那得琢磨琢磨。”
梁遇一愣,才现自己被她绕进去了。
把梁掌印气了个仰倒,月徊顿时大为得意,瞧他平时四平八稳的,原来也有怔的时候。
但他的声音需要雕琢是实话,这种凉薄贵公子的味道很难学,不像皇帝还是少年音色,容易模仿。
她站起来掐腰吊嗓,架势摆得很足,梁遇抱胸看着她,好奇她能学成什么样。
结果她稳稳拿捏住了他的嗓子,“咱家有的是银子,笑一个一锭,脱衣裳百两……咱家问你,脱是不脱?”
语气恶狠狠的,说完龇牙,冲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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