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他真的死了,杨县令大概也不会怎么样吧?一副薄棺,草草葬了他,然后继续纵容金氏。
多年之后再回想当年情景,孙天佑仍旧记得水底朦胧的光线,那么温柔,那么美丽,却差点成为他的葬身之所。
那时候有多害怕,多绝望,后来就有多愤恨,多失望。
自那以后,他再不把自己的所有希望寄托在杨县令身上,不管杨县令私底下对他多慈爱,多忍让,他全然看不上。
他开始独来独往,开始利用杨县令的愧疚之心,开始为离开杨家积攒银钱。
金氏再欺负他,他绝不忍让,当面和金氏吵得面红耳赤,让金氏的严苛之名传遍整座瑶江县。
“差点死掉的人是我,不是他们。
谁都没资格要求我宽容。”
孙天佑的声音闷闷的,“三娘,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金氏和杨天娇。”
心口仿若压了千斤重,李绮节眼角泛潮,心里也酸酸的,伸手把孙天佑按进怀里,柔声道:“你不用原谅他们。”
杨县令很聪明,他没有以情动人,没有苦苦哀求,他用生养孙天佑十几年为砝码,要求孙天佑回报养育之恩。
孙天佑不怕杨县令上门求情,但他不想欠杨县令。
李绮节凑上前,细细吻孙天佑溢满痛苦的酒窝,“有朝一日杨县令真的落难,让我出面去对付金氏和杨天娇,你什么都不用做,谁也别想拿大道理压你。”
吻落在脸上,带着不可言说的温柔和情意。
这份沉甸甸的包容,像水波一样轻轻荡漾开来,温柔而又霸道,把沉浸在郁闷中的孙天佑从灰蒙蒙的记忆中唤回现实。
他搂紧李绮节,更加热情地回吻,舌尖绞住她的,紧紧缠绕在一起。
他用灵活的唇舌咬开衣带,衣衫一件件褪下,将落不落,堆积在臂弯处。
李绮节身上只剩下一件轻纱里衫,被孙天佑合衣抱在怀里,双颊潮红,满头是汗,长发湿湿贴在鬓边,簪环一件接一件跌落在罗汉床上,叮当作响。
耳畔的花鸟纹葫芦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摇曳,在夜色中发出夺目的熠熠光芒。
滚烫的肌肤和温凉的肌肤贴合,腿挨着腿,额头抵着额头,搂抱勾连,无比契合。
枕头薄被卷落在地,盛果子的阔口瓷罐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个圈儿。
他低笑一声,没有褪下最后一层衣衫,灼灼的目光贪婪地盯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双手滑进光滑的香云纱内,隔着透明的纱衣,温柔抚摸,薄茧擦过皮肤,引得脸泛桃花的李绮节一阵阵颤栗。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朵在风雨中吐蕊的小花,颤颤巍巍,摇摇摆摆,浑身像着火一般透着嫣红色泽。
又像一汪平静无波的幽泓,忽然涟漪翻腾,波澜乍起,被他搅成一池沸涌的春水。
腰酸腿软,手脚无力,只能依附在他身上,任他摆布,实在受不住时,扭着身子往后躲闪,“轻、轻点。”
还没退开,又被一双强健的臂膀紧紧扣住。
屋里没点灯,刻花竹帘紧紧匝匝围着,掩住房内细细密密的喘息声。
宝珠捧着两杯浓茶走到门前,听到衣裙摩擦的沙沙声响和压抑的呻、吟声,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搂紧茶盘,转身跑远,路上不忘叮嘱其他丫头,谁都不许靠近院子。
第二天醒来时,入眼是明亮的日光,金钩耀目,床帐半卷。
帐顶满绣富贵万年团花纹,怒放的芙蓉、浅淡的桂花和富丽的万年青交缠拥簇,一团热闹。
一人倚在床栏前,葱白褐圆领窄袖潞绸袍衫,网巾束发,剑眉轩昂,斜斜扫向鬓边,狐狸眼沉静幽黑,眼圈微青,下颌处有些许淡淡痕迹,像雪后的芦苇荡。
李绮节伸手去摸,哑声道:“是不是该刮胡子了?”
时下男子以髯须为美,偏生李绮节不爱那一款,嫌胡茬扎人,硬逼着孙天佑每天刮胡子。
昨天旅途疲惫,没顾上督促他,不过一夜而已,他颊边已冒出星星点点胡茬。
孙天佑放下账本,轻轻抚摸她鲜艳丰软的唇:“今天要出门,回来再刮。”
她咳嗽一声,觉得嗓子有点紧:“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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