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密密层层的枝叶外面生了一簇簇淡褐色的新芽,远远看去,像开了一树春花。
李绮节没有丝毫隐瞒,把杨天佑之前的种种如实说了。
如果问她的人是李乙,她当然不会这么老实,但她面对的是李大伯,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李大伯和严谨的弟弟李乙不同,有时候过于天真,不大靠谱,不过不靠谱也有不靠谱的好处。
李大伯沉默片刻,揪下一片椭圆形桂叶,揉来揉去,“三娘,你是怎么想的?“
李绮节低头看着微微泛青的青石板,思绪来来回回转了个圈,“大伯觉得呢?“
她把问题抛回给李大伯,听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决断,但李大伯深知她的性子,她反问别人的时候,恰恰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先等等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九郎离开杨家是早就计划好的,那再过几天,他也该现身了。
“
李大伯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震惊,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由着李绮节做决定,生怕一个不察会害了她一生。
犹豫了一会儿,想起在武昌府见到杨天佑时,李绮节脸上恼虽恼,但并没有一丝不快,暗叹一声,最终还是决定支持李绮节,“等他再上门的时候,你不要见他,大伯先要问他几个问题。
“
李大伯肯出面考验杨天佑,李绮节当然乐得轻松。
杨天佑走得干脆利落,杨县令派遣府衙里的官差帮着一道寻人,竟然始终找不到他的行踪。
眼看五郎杨天保和孟春芳的婚期越来越近,而杨天保还整天在外头到处找人,孟娘子十分不满,打发人到高大姐跟前抱怨。
高大姐把儿子的婚事当成头等要务,根本不关心杨家一个庶子是死是活,让人把杨天保拉回家,揪着耳朵教训了一顿:还想不想娶媳妇了?庶出的堂兄弟哪有自己的妻子重要?
下人们七手八脚扒下杨天保身上的旧衣裳,给他换了身簇新衣裳。
杨天保接过高大姐塞到他怀里的请帖,委委屈屈地走出家门,按着帖子上的名单,一家家登门拜访。
李乙坐船回李家村,和李大伯商量该怎么给杨家送礼。
李子恒没有回村,李绮节好奇道:“大哥呢?“
李乙冷哼一声:“整天不务正业!
我管不了他!
“
李子恒拜了一个蹴鞠艺人为师,天天在球场消磨时光,吃住都在球场,有时候夜深进不了城,干脆就在球场住下。
李乙劝了他很多次,他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见。
李乙恨得牙痒痒,颇想把儿子摁到板凳上揍一顿,看到儿子人高马大、已经比自己差不多高了,只得打消使家法的念头,继续靠嘴皮子念叨荼毒儿子。
说起来,李子恒的不务正业还是李绮节刻意放纵的。
她眨眨眼睛,轻声道:“阿爷,大哥心里有个挂念也好。
“
虽然李子恒总是一副懵里懵懂、没心没肺的憨样儿,然而他当初确确实实对孟春芳动了真情。
孟春芳改变心意后,他问都没问一声,利利索索把曾向孟家求亲的事忘在脑后,只偶尔提起孟举人对他的折辱时,愤愤不平一阵,仿佛情窦初开之时对孟春芳的倾慕只是一道过眼云烟。
李绮节也曾讶异哥哥的初恋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见着影儿呢,就已经散得一干二净。
直到宝珠悄悄和她咬耳朵,说李子恒曾把他的房间翻来覆去找了十几遍,还问他们有没有见着一个荷包。
那荷包是李绮节拿走的,她亲眼看着孟春芳把荷包烧了,事后她没有和李子恒说什么,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他才能从失落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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