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之后,就坐在一边吃茶,不和任何人搭话,李昭节找她说话时,才偶尔应和一两声。
不像是来贺喜,更像是来发呆的。
陆陆续续来了更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李绮节今天是新嫁娘,万事不需要她操心,只能坐在镜台前任人摆弄,然后供七大姑、八大姨观赏,时不时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满足长辈们调戏新娘子的恶趣味。
恍惚间听到院外一阵鞭炮炸响,孙家的接亲队伍马上就到,周氏连忙一叠声让人去取盖头。
女眷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等着给新郎官下马威看。
李绮节头上蒙着盖头,只能听到外边的吵嚷嬉闹声,别的一概不知。
男男女女的说笑声汇合在一处,像此起彼伏的海浪,一时大,一时小,一时清晰,一时模糊,冲刷在耳畔,让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身在何方,双脚像踩在云端,软绵绵的,踏不到实处。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轿子里。
偷偷掀开盖头一角,入眼一片厚重的红色。
轿子外的唢呐声喜气洋洋,像千树万树粉艳艳的花同时在眼前绽放,听着欢快的调子和沿路百姓的嬉笑道贺声,她渐渐放松下来,不真实的惶恐和紧张感缓缓消退。
送亲队伍坐船过江,绕着县城走一圈后,到达孙府门前。
孙家宾客盈门,流水席一直摆到临街巷子口,但是内院竟然没有观礼的女眷。
新房处处张灯结彩,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侍立的丫头婆子等候。
宝珠惴惴不安,找张婶子讨主意:“怎么房里没人啊?是不是都到前头抢红包去了?”
张婶子是李绮节的陪嫁,年纪和周氏差不多,性子沉稳,很少有急躁的时候,但进了新房之后,她也一头雾水,满脸错愕,“这……不合礼数啊!”
李绮节看不到房里的情景,但能感觉到新房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心里暗暗道:总不至于我还没露面,就霸气侧漏,光凭身材把一堆等着批判新娘的女眷给惊艳呆了吧?
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女眷进来相看新娘子。
半晌方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丫头打起帘子,细碎的珠玉碰撞声中,一道颀长稳健的身影快步踏入内室。
宝珠和张婶子惊呼一声,下意识往前一扑,挡在李绮节跟前。
孙天佑愣了一下,脚步一顿,浅笑道:“这是怎么了?”
他穿一身绿色宁绸袍服,衣裳鲜亮簇新,人也神采奕奕,眸子闪闪发亮,眉梢眼角,溢满笑意。
本就有七分俊俏,今天人逢喜事,眼风扫到之处,像掺了**的日光,烧得身边的人面颊发烫,不敢和他对视。
宝珠平时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这会子被孙天佑扫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怯懦,吞吞吐吐道:“女、女客们呢?”
孙天佑扬唇微笑,“今天没外人。”
一掀袍角,矮身坐到床边,衣裙簌簌响动。
李绮节听到他的声音时,大为诧异,还没到时候吧?
等感觉旁边坐了个人时,心里只剩下无奈:早知道他不会老老实实按着流程走。
但没想到他为了清净,竟然不许女客进新房,把人都支走了。
孙天佑伸手,直接握住李绮节藏在袖子里的手,眉头陡然皱起:“怎么这么凉?”
墙角燃有火盆,四面布帘蒙得严严实实的,门口窗前还有屏风遮挡,一点风都透不进来,屋子里并不冷,不止不冷,还热得有点喘不过气。
李绮节的手冷,是因为坐了一路的轿子,身上脚底仍然冰凉,没有暖过来。
外边虽然没落雪,但时不时刮一阵雪籽,寒冬腊月的,冷得人手脚发颤。
坐在轿子里也不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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