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阑甚至想,若非她用的法子连他也闻所未闻,他简直都要怀疑秦缨与他一样了。
“你深谋远虑,我亦能替你遮掩一二,但崔慕之如何办便难以预料了。”
想到秦缨昨日所言,谢星阑语声一凉:“你真的觉得他是君子?”
秦缨失笑,“那是令他莫要为难岳灵修的话,他是不是君子我不知道,但他若真要令我为难,那也只能接受质疑了,我爹爹或许会请个真人回来为我驱邪。”
谢星阑若有所思,还未说下去,谢坚忽然从外快步跑了进来,谢星阑不悦道:“何事?”
谢坚喘了口气,“大人,临川侯府来人了,是来找县主的。”
秦缨眉头几皱,忽地站起身来,“莫非是我爹爹出事了?”
临川侯府富贵闲适,平日里能有何要紧之事?秦缨能想到的,便是秦璋出了岔子,但谢坚摇了摇头,“不,不是侯爷出事,是太后要见您。”
秦缨有些意外,她母亲义川长公主虽然并非太后所出,可因为她母亲早逝,太后对她颇为怜爱,自小便对她宠爱有加,原文中她出意外后,太后还悲痛了许久,但如今崔婉的案子已定,她也并未身死,接下来的剧情,她完全无法预料。
秦缨迟疑道:“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谢坚表情意味深长的,“来接您的人就在外面,说今日宣平郡王妃也要入宫,因此才着急接您,还请您莫要耽误时辰……”
秦缨轻喃:“宣平郡王……”
谢星阑听得脸色一沉,替她道:“宣平郡王李敖,他们府上有个世子,名叫李云旗。”
秦缨恍然大悟,却苦涩道:“不会是又要给我指婚吧?”
撒谎
来接秦缨的,是永寿宫的掌事太监邓春明,一见秦缨,邓春明便笑眯眯道:“太后她老人家有些日子没见您了,这几日听了些外头的传言,很是想念您。”
秦缨心底隐隐不安,待马车到宣武门时,一辆珠帘绣幕的华贵马车正停在宫门外,她下马车时多看了两眼,邓春明便道:“是文川长公主的车架,今日皇后娘娘请长公主和郡主入宫说话,小人出宫门之时,正碰到她们入宫。”
邓春明口中的文川长公主,乃是郑太后独女李琼,比秦缨的母亲义川长公主李瑶更受宠爱,后来文川公主嫁给驸马萧扬,二人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个女儿萧湄,萧湄刚出生便按亲王之女的仪制加封朝华郡王,今年刚满十八。
同样都是公主的女儿,萧湄却是郡主之尊,这令从前的秦缨颇为不满,自小二人便是死对头,倒是太后平日里一碗水端平,又因秦缨母亲和兄长早逝,有时甚至对秦缨格外关照,从前她为了崔慕之胡闹妄为,太后也多番护着她。
但即便如此,秦缨和萧湄的处境还是天差地别。
萧湄的母亲是大周朝唯一的长公主,又有郑氏这样的舅族倚靠,其父萧扬在朝中虽无高位,可他出自兰陵萧氏,与工部侍郎萧骞隶属同宗,人脉故旧遍布朝野,反观临川侯秦氏一族,不仅人丁凋零,秦璋又做了多年富贵闲人,放在世家之列也难排在前。
在平头百姓眼中,秦缨和萧湄皆是高不可攀,但在京城世家王侯眼底,秦缨样貌出众,却只是个顶着县主之尊的空架子,而萧湄不仅家族尊荣,还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连贞元帝都对她格外看重,于是所有人宁肯得罪秦缨百回,也绝不敢让萧湄有半分不快。
秦缨走在悠长宫道上,虽记起了许多原身与萧湄的冲突,但她对这位郡主却多有唏嘘,原文中并未出现窦氏之案,而秦缨死后,再无人与萧湄争锋相对。
待她十九岁议亲时,文川长公主挑遍了京城中的世家男儿也未选出中意良婿,而那时,南诏与大周忽生战乱,南诏国力弱小,但他们联和了西羌、北狄数个部族,取得大胜后,迫使大周先行求和。
彼时南诏要令大周的公主和亲,但贞元帝膝下唯一的永宁公主还不至十岁,于是尊荣无双的朝华郡主不得已被送往南诏和亲,她的结局只是原文中寥寥一笔,但也可以想象,和亲的郡主总难逃举目无亲的凄凉。
沿着宫道一路往北,入目皆是飞檐连绵的巍峨殿宇,时近午时,秋阳金辉落在明黄的琉璃瓦上,愈发令千重宫阙气象辉煌,这是秦缨头次入宫,本以为按她的心智定是稀松平常,可行走在寂静无声的宫墙之下,仍有一股子天家威严压得她心头发沉。
过两道仪门后转往西北,没多时便到了门庭庄严的永寿宫之前,见她来,小太监连忙进去通禀,秦缨跟在邓春明身后,一路行去了主殿。
走到殿门之外,永寿宫大太监苏延庆带着拂尘走出来,笑着道:“县主来了,太后她老人家正在和郡王妃说话,请您进去——”
秦缨定了定神,缓步进殿门,绣纹繁复的黼黻铺满殿内玉砖,人走在其上轻软无声,还未进西偏殿门,里头的说话声便传了出来。
“芳蕤那孩子您是知道的,也是个骄纵的,这两日又身子不适,越发不好管教了,等她好了,带她进宫来,让您替妾身好好教导教导。”
“芳蕤也还是小孩子,你若说不动,便让云旗去说,她最是听他哥哥的话。”
秦缨心底有些打鼓,宣平郡王李敖早年携家眷住在封地筠州,三年前才入京城,与临川侯府并不熟稔,是太后见原身对崔慕之神魂颠倒,于是多次想为她指婚旁人,其中便有这宣平郡王世子李云旗,李云旗还有个妹妹李芳蕤,虽与秦缨打过两次照面,可二人几乎没说过话。
秦缨定神走进殿内,软声对太后行礼,“拜见太后娘娘——”
瞧见她来了,太后顿时面露笑意,又朝她伸手,“快来快来,你大半个月未进宫向哀家请安了,却在外面闹得极欢,若不派人请你,你把哀家这老太婆都忘了。”
秦缨被太后拉着坐在榻边,一袭华服的郡王妃柳氏坐在左下手位,见太后待秦缨如此亲昵,柳氏打量秦缨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轻慢之色,却又很快眉眼微扬,“多日不见,县主出落的越发可人了。”
太后欣然,“这孩子性子虽张扬了些,可模样在京中贵女之中无可挑剔。”
从前的秦缨在同辈之中跋扈不驯,却十分懂得如何讨长辈的喜欢,她尽力学着原身乖顺讨喜的模样,听见太后夸赞,只羞赧一笑,太后这时问她:“听说忠远伯府出事之时,你也在伯府?后来金吾卫去查案子,你还帮了不少忙?”
秦缨眨眨眼,温声道:“太后娘娘您不知,衙门查案分外有趣,再加上我那时也有谋害婉儿的嫌疑,便跟着衙门一道跑了几日,算不上帮忙。”
太后捏着她手道:“哀家听闻的却不是这样,连金吾卫的钦使都在陛下跟前夸你,那你可不是跟着跑那般简单,告诉哀家,你此番又是哪般心思?莫非又是为了崔家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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