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但那一跤是真的,它跌碎了一个人,也跌碎了一对母子异国他乡的自由。
后来那一段自由成了梦魇。
那个地方也成了梦魇。
不受人打断的噩梦过后,闻博延满身冷汗地进了浴室。
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二十年,一进梦里,这个身居高位的大男人也还只是那个力量单薄的孩子。
他怀着一颗恐惧的心,恐惧已经失去的,也恐惧将要面对的,在那个砭骨的黑风黑雨夜里永远也找不到出路。
他用冷水冲凉,冷水对身体的刺激是很快击退了精神上的折磨,但从浴室里出来人就乍寒乍暖。
高高大大的人痛苦地蜷缩着身体,面色潮红,整张床上唯一能减轻痛苦的只有那一只空枕头。
它气味清香,但不只是单纯的清香,清香之外还明晰地附着一个女人的味道。
是余芷的味道。
枕头深陷进怀里,幽幽的洗涤香混和着的那一抹特殊香让他稍获平静。
人的记忆跟人的情绪一样奥妙,闻博延似乎对余芷曾经有过的,替他挥散恶梦的事没有清晰的记忆。
但又清晰地知道余芷在的两年多时间里他没再走进过这个噩梦的深处。
闻博延紧抱着枕头,身体上的不适似乎已经减少了许多。
如果时光流转,这个枕头能再变成那个人,但条件是当初那些叫他厌烦的事的两倍,十倍,那么这个人会愿意买单吗?
闻博延抱着枕头的样子活像抱了个人进怀里。
显然他已经对某个人上了瘾,所以在痛苦得无以复加,呼吸无以为继的这一刻他拿这个枕头疏解,拿一个人残留在这个家的唯一气息作疏解。
那个人的离开,他何止是一日三餐不习惯,何止一口水不习惯,何止一室的衣物不习惯。
他的全部生活只因为少了一个余芷,一个分明时不时就惹他发火,跟他在一起不过为了多捞点好处的女人,但他就是明明白白的上瘾了。
上瘾到连这个噩梦也能靠她疏解。
所以她有没有在意过他重要吗?不在重要。
在这儿生活三年的本质是什么也不重要。
这一场乍寒乍暖的结果是一场疑似的感冒,闻博延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这样的一天过后,是大部分人的春节假期结束的时候。
闻博延脸色铁青地出现在公司,坐在他应该坐的位置,照常工作。
带着心口的那个大空洞。
新的一年,事情堆着事情,连天的会议里夹着新年展望活动。
三天以后,闻博延仍旧脸色铁青。
他站上堆满鲜花的讲台,作了对新一年的工作目标以及阶段计划,明确了对未来的展望。
他对一个集体的未来有着清晰、笃定的展望,但对自己个人的未来倒是满眼灰暗。
科能集团最大的宴会厅,闻家上上下下在公司任职的人都在,连老爷子也在座。
科能集团上上下下,直属、外包,凡有点管理权限的人,有几百号之众,都在新的一年,接受集团最高层决策者的思想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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