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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叹了口气,向内殿走去。
说起来,他有数日未曾见过谢昀了。
白日谢昀忙于朝政,晚间亦不得相见,往往是晚上他已经睡了,谢昀的书房里还亮着灯,二人同榻而眠仿佛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一年多过去,他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知道皇宫重地,即使他偶尔离开谢昀,也不会令天子受到伤害。
何况这些时间他每每过去,李崇都说陛下忙于朝政,没时间指点他读书。
朔月哪里在乎谢昀指不指点他读书。
他只在意谢昀的身体。
如今天气温暖,谢昀病得突然,他心里总是不安。
听闻谢昀前些日子又去了一次万寿庵,不知为何不叫自己陪同,亦不知这次生病是否又是因为寡淡的母子情谊勾起了陛下的伤心事。
朔月走进内殿时,谢昀还睡着,身侧散着几张字纸,露在锦被外头的手背苍白,透出分明的青筋。
他对字纸上的内容没兴趣,只略略瞟了一眼,便搬个凳子坐在床边,探上谢昀的脉。
只是他医术有限,只觉脉象古怪,难以诊治明白。
看着沉睡的谢昀,朔月忽而恍惚。
在同样的金殿中,他也曾这样注视着当年奄奄一息的谢从清不久后,他便死去了。
谢从清即将死去时,他是什么感受呢?
——生老病死,各有天数。
是的,这就是朔月的想法。
彼时少年跪坐病榻之前,轻握着皇帝枯槁的双手,无悲无喜地注视生命的流逝。
谢从清希望他长成神灵的模样,他便也真成为无悲无喜的神灵。
朔月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想。
他竭尽全力在危险前保护天子的生命,但在真正的生死大限来临前,他无能为力。
可现在,他的心境不同了。
谢昀说,不必成为神灵,更不是怪物。
要做一个人。
一个自由、快乐、能自立、有才能的人。
作为一个人,朔月很清楚地知道,他不希望谢昀死去。
风雨停歇,天光晴明,似乎所有的腌臜事都随晦暗风雨一道远去了。
谢昀醒来时,正迎上朔月的目光。
心动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尤其一睁眼便看到心爱之人。
想到影卫递送的情报,谢昀依然觉得恍惚。
知晓这些事时,仿佛跌落在深海,窒息感像无数只手一样将他拖进更深的海里,进退不得,呼吸不能。
——难怪母亲从不肯见自己一面,难怪自己几岁前一直住在冷宫一样的地方,难怪谢从清几次三番想置自己于死地,难怪皇祖母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浑身发冷之际,他听到朔月问:“陛下身体好些了吗?”
本也不是重病,只是偶感风寒,心力交瘁罢了。
谢昀勉力戏谑道:“放心,不会叫你突然换个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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