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躺在那张他已经睡旧了的床上,看着光光白白的墙,听着隔壁妈妈拍着妹妹唱着摇篮曲,也静静地听楼上发出来“叮叮咣咣”
的声音。
那是张宽在折磨钢琴,每当这时,他会真正鄙夷地从鼻腔里发个声。
“孙子”
。
苏桦不明白张宽为什么要买钢琴。
虽说整栋楼通过张宽妈妈那高八度的声音都知道张宽利用假期学起了钢琴,她甚至让所有人定期了解了张宽的进度,今天学了三指合弦了,明天到了小汤山二册了。
他还是觉得张宽纯粹是吃饱了撑住了,要不就是脑子让屎糊住了。
就他那急躁如驴的性子,就他那僵硬如铁的指头,钢琴都不够他折腾的。
他见过张宽的钢琴,那是张宽钢琴进门的第一天,张宽就从窗户边往下喊了一声。
“小叶子,上来。”
他上去了,他早习惯了张宽让他干任何事,哪怕张宽现在让他把脸伸过去让他踢,他也会伸完左边伸右边。
琴是星海的126。
和他当初看的一模一样。
张宽一脸得意,拍着琴盖,老练地打开,再看着苏桦。
“小样,傻了,坐上去,弹弹。”
苏桦有点木,他没想到张宽叫他来干这个,还以为又是叫他来帮他抄作业、写情书呢。
他的嘴抖了抖;“忘了,不会了。”
“别来劲,摸着摸着就会了,你看我,不就这样瞎弹着玩呗。”
说着张宽粗大的手指霹雳叭啦就是一阵乱按,弹得钢琴一阵哀鸣,还抓着苏桦的手按了起来。
“看,就这样。”
“我不会。”
苏桦突然尖声叫了起来。
一下跳开蹦出了老远。
张宽没想到苏桦会是这么个表现,怎么着也该一脸艳羡、爱不释手才对,愣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你妈的发羊颠疯了。”
看着苏桦别扭的扭着脖子仿佛连看都不愿意看的样子一点点往门外挪,张宽上去一脚,就把苏桦踢得趴在了地上。
“起来,给我弹。”
瘦瘦苏桦趴在地上,过大的运动校服盖过了屁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怜相,虽然这几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苏桦的个子窜的很快,都快和张宽一般高了,但苏桦的瘦弱让人觉得像纸一样单薄,这样单薄的身体再配上苏桦总像是擒着一汪水的眼睛,总会激起人的无限同情。
张宽有点后悔。
他没想到苏桦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经踢,他有好几年没踢他了,自从苏桦突然对他变得低眉顺目之后,畅快之后还隐隐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虽然得意的时候是大多数,苏桦帮他买早点,凡是重复的类似抄抄写写的作业都是苏桦做的,苏桦甚至会模仿张宽的狗爬字,写得像模像样;苏桦从不顶嘴,张宽做了坏事,还跑张宽家里帮张宽说好话,听得他家老头子眼睛都笑没了,一个劲的夸,说是要不是苏桦,张宽指不定成了街面上的人渣子。
苏桦是谁啊,那可是老师的心头肉,是这个大院里据说是将来最有出息的孩子,而张宽做为大院里所有人公认的子凭父贵的典型,不服气的同时,得意着。
苏桦再怎么能,不还得听他的。
可张宽得意的同时,并不完完全全的是个瞎子,什么也看不出来,什么也感觉不到。
所以偶而苏桦露出过去的一点点小别扭的时候,张宽就觉得不对,觉得是苏桦的身子被重新换了套模具,外面变了形,里面还不知是怎么拗着。
怎么看怎么别扭,如果放在革命时期,那绝对的就是个打入敌人内部的特务,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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