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在谢氏族人欢天喜地等着加官进爵、论功行赏之际,只有谢徽妍的生母谢王氏在为长女的死感到悲痛万分。
她秀眉紧蹙,看着自己如今唯一的独子,难得失态:“徽止,她是你嫡亲的长姊,沈覃舟自己都承认害死了她,你不思替你长姊报仇?竟还反过来包庇那个女人!”
谢徽止抚了抚衣袖,手中檀香扇一开一合:“母亲,那日甘草亲眼所见是长姊自己一心求死。”
痛失爱女的母亲自不会理会这些细枝末节,她情绪激动,不假思索道:“有何区别?那碗药是不是她带进坤宁宫的?若不是她在徽妍面前提起那个人,你长姊好端端岂会服毒?”
谢徽止仿恍若未闻,反倒提起另一桩往事:“说来我与张迁之也算故交,他怎样的为人,我也清楚,断不是那等为了风花雪月便寻死觅活的性子。”
王弗霖神色不虞:“你什么意思?”
他轻叹息,无视王弗霖稍纵即逝的难堪,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听母亲提到长姊是因知晓张迁之死讯才想不开,便刚好有些好奇他的死因,如若查清也算给九泉之下的长姊一个交代。”
王弗霖不可置信望着眼前这个沉稳成熟,如玉似珏的男子,心头生出的是说不出的痛惜和无奈:“且不论你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为了一个有夫之妇,你不惜悖逆你父亲的意思,这样做值吗?”
“母亲,她已经没有丈夫了。”
谢徽止微笑如春风和煦,眼里却是漆黑冰冷。
“荒唐!”
王弗霖大骇,失手将手边常用的天青玉盏拂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玉盏本是一对,是她从琅琊带来的陪嫁,当年谢徽妍执意要舍去姓氏随张迁之云游时碎了一只,如今这番情形又碎一只,怎不让她如鲠在喉心绪难平。
“儿子知道母亲畏寒,这是特意命人猎了极北的黑狐做裘,想来母亲该是喜欢的。”
谢徽止平静地望着她缓缓起身,目露惋惜瞧着地上碎瓷,“只是这盏是母亲的心爱物,如今碎了倒是可惜,改日我定寻只一模一样的送于母亲。”
王弗霖沉默无言,只觉眼前人分外陌生。
出长秋宫时天已日暮,红墙绿瓦上几点猩红,想是宫人一时疲懒疏忽,御街上谢徽止难得未坐轿,慢悠悠沿街而行,于是轿夫也只好抬着石青空轿在后头远远跟着。
亲历屠杀后,来往宫人再不敢上前问候,只远远行礼,便低头匆匆而去。
夜里谢徽止难得没回闻渊阁,反遵自己的心意去了京郊。
月色朦胧照过窗轩,苏嬷嬷说她白日又哭过一场,饭菜用了安神的药,故而难得睡熟,谢徽止坐在床边肆无忌惮看她,也许在做梦,这觉睡得熟却不安稳,瘦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半边身子刚好背对着他,小小一团在锦被里,遮住玉色肌肤。
无人知晓的角落,谢徽止噙着温润笑意,眉眼间尽是怡然和惬意,他凝神望了好半晌,只觉再不厌弃知了。
何必要忍让?何必要放手?何必要心不甘情不愿地守着?
本就是她先招惹自己的,酒一旦喝了就没有再停的一日,情也一样,好不容易遇上合心意的,就该牢牢抓在手里,慢慢打磨,水滴石穿,他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总会等到她低头的那日,他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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