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被安顿在姜冕左边隔壁,童幼蓝在右边隔壁,两名县令被随手扔在一间普通厢房。
各人都有归处,我走到刺史跟前站定,指了指自己:“我呢,住哪?”
薛刺史上下打量我,皱起眉头,从衣着上无法判定从而导致一副拿不定主意的神情,试探道:“小公子是……”
我愣怔着,这时姜冕从屋里出来,一把拽了我进去,回头木着脸对薛刺史道:“不用理会,她跟我住一间。”
薛刺史一脸震慑,随即是发现什么的神情,同当时客店里童幼蓝发现某种隐秘癖好的神情简直一样一样的。
其余州府衙门的官吏们也都纷纷低头咳嗽,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被自家师爷戳了戳腰窝后,薛刺史回神,忙收了错愕神色,眨眼间换上一张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脸,殷勤躬身:“巡按大人稍作安顿,晚宴一个时辰后在花厅开席,彼时卑职再来延请大人。”
姜冕淡然着脸点头,并将想要扒住门框挤出来的我重又塞了回去:“有劳薛刺史了。”
“不敢当不敢当,能够招待巡按大人,是卑职的福气。”
薛刺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众属官的繁缛礼节进行到尾声,就要告辞,被我终于冲破重重阻碍闯了出去吸引了他们正欲收尾的目光。
“等等,晚宴有卤煮么?没有的话,有水晶肘子么?都没有的话,有猪头么?还没有的话,至少要有烤腰子吧?”
我口水嘀嗒,热切望向他们。
众属官茫然着回不过神。
薛刺史望向姜冕察言观色。
后者好似扒着门框才没有倒,吸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虽都是些不上台面的吃食,但既是她要,姑且准备一两道吧。”
薛刺史得令,一副有其门而入的神态,幸福地告辞了。
姜冕重又将我拖入房里,关上门,就要开言训诫一二。
我已然好奇地在房内溜了一圈,摸摸檀木椅,嗅嗅桌上玉兰,拂拂床帐流苏,滚滚柔软被褥……
他眼波随我而动,终于没言语了。
我从被子里露出只眼睛瞅了瞅他,知道危机解除,放心地钻出来,溜去门口,却忽地被拽到桌边坐下。
“干什么去?”
我拿脚蹭地面:“转转。”
“万一转丢了呢……”
我觉得最近姜冕的智商一定被什么拉低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冷哼:“遇到吃的,你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我不满地与他对视:“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刺史要那些不上台面的吃食,有损你的颜面?”
他眉心跳了一跳,眼波微颤,压下视线,深深望过来。
我不去看他,被他强迫着转过脑袋面对他。
他语声里混着诸多情绪,无法让人条分缕析,亦无法辨认哪一种是悲伤,哪一种是痛心,哪一种是怜悯,哪一种是愤怒。
“我只是不想让你将这些当做奢望,以为这些就是极致。
你有更高更优质的选择准线,你有更高贵的身份与更好的匹配,你的眼界应比雄鹰高远,胸怀应比沧海辽阔。
不论是在挑选所爱之人,还是品尝美味佳肴,都应该有更高的标准,更挑剔的品味。
这是少傅对你的期望,也是你爹娘对你的期待!”
我愣愣地听着他一言一语入耳,直至灌入心底,通达至心扉。
一扇窗自心底推开,一道光自天边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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