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都是他的程白。
随着悄然游动的浮云,两个人在李贸然的眼睛里汇成了一个影子。
两张相似的面孔,却用着截然不同的表情。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程将军的感受,那种既复杂又痛苦,却又偏偏连血带肉,痛不欲生的感受。
程将军托他去看二爷,他没有去,这件事成了他一生的遗憾,直到半年前老爷子因病去世。
参加完葬礼,他在一家小酒馆里遇到了程白,是不期而遇。
程白喝得酩酊大醉,多年不见,他脸上这时候已经架起了眼镜,只是因为醉酒的关系,戴得有些歪。
李贸然从他身边过的时候,他正被一个跑堂的扶着往门口一辆黄包车上坐,偶然一眼瞥见李贸然,就哑着声音叫了一句,小李。
夜风裹着他发红的脸颊,酒馆门口的灯光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李贸然看着他眼镜上方的眉毛慢慢的皱起来,皱成一种半痛苦,半彷徨的表情,接着又听他哑着喉咙叫道,混账东西!
这一声,声音不太清晰,被风吹散了刮远了,竟有些喃喃自语的意思。
李贸然站在原地,几步的距离仿佛成了天与地的距离。
这时候车夫问:“先生去哪儿啊?”
跑堂也问:“东野先生,您去哪儿啊?”
仅一句话,程白眼里的光顿时就熄灭了。
一只手挡在面前扶了扶眼镜,他迅速的坐到黄包车里,然后用一种平稳而低哑的声音向车夫报出个了一个地名。
车夫爽快道:“好嘞,您坐好!”
黄包车的轮子格拉格拉,压着水泥地面一路作响,很快,那声音也被路灯之外的黑暗悄然湮没了。
跑堂的见李贸然立在当地没有动,便热情的招呼他进去喝酒,他那时候已经戒酒了,条件反射似的,自然就摆手拒绝。
然后走过酒馆好几步,竟又鬼使神差一般的停了下来,抬头对着那亮有灯泡的店招发了几秒钟的呆,终究还是应了跑堂的邀。
这之后,他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总是满头冷汗,然后口干舌燥的就要找酒来喝。
他始终都忘不了那一晚在小酒馆里喝过的味道。
滚烫浓烈的腥辣刺激着舌根喉道,之后是阵阵涌动的燥热,好像味蕾把他身体里潜藏的痛苦都一道挖掘了,开发了,然后顺着食道汩汩的进行吞咽。
他起来拧开灯,手忙脚乱的翻开酒柜找酒喝,酒柜里有一瓶高级洋酒,是前阵子程瑞尧叫人给他送来的,说是为了庆祝胜利。
是啊,他差点忘了,他们刚刚顺利截获了一大批生化武器。
消息大概来自很早之前,程瑞尧早就得到风声派人做出反应,而就在前几天,他们终于成功了。
不但阻止了一场可能爆发的大面积死亡,还一举将作为据点的那家日本医院进行了捣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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