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霖,忘了过去吧,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你,再不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谭一霖知道,他不该怪他,是他们自己莫名其妙地卷进这些纷争里,那些人丧心病狂,计划破灭了就把怨恨转嫁到他们身上,报复他们,这些,真的和眼前这个人没有关系。
这个人救过他两次,一直对他微笑,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阳光的味道。
可是,谁来告诉他,他承受的十二年折磨,要向谁讨回来。
那些肮脏的、疼痛的、让人疯狂的记忆,要谁来赔给他。
那两条消逝的生命,他的恨,究竟谁来赔给他……
一切都是因为救了他,可这个人,为什么连恨都让人恨不起来。
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可救药地想留在这个人身边,想看着他对自己微笑,想奢望那遥不可及的温柔。
他恨得,都不知道该恨些什么。
没人知道,那五年他经历过什么。
集中营里,都是他们这样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早早褪去了单纯,每天除了训练就是无止尽的痛苦。
他想起很久以前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子,长长的金色头发,笑起来像是会说话的碧蓝大眼睛,他记得她笑的时候让他感到几乎看不见的光,晶莹剔透的,让他温暖。
也记得,她给自己留过几碗饭和一卷绷带,还记得,也是他,亲手割下了她的头颅,连同其他伙伴的一起,被他扔进了火炉里。
从那天起,这个世界再没有了谭一霖,他的心冷了,早已不知道什么是痛,杀戮是他唯一活着的目的,抬手、划落,干脆利落的身手,倒下一具具数不清的尸体,喷出一股股难闻的血液,他早就没了知觉,不痛、不难过。
他只是机器,他只知道活下去,仅此而已。
所以在受到T百般折磨羞辱,他还是努力要活下去,他不能死,他这条命,是用无数的曾经一起欢笑过打闹过的同伴的命换来的,他的血液里还流着那个女孩子的血,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换来他的苟延残喘,他怎么可以死,所以活下去,用更多的血,换来活下去的机会。
可终究,他是个人,终究,他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那三天非人的虐待,终于摧毁了他最坚韧的神经,那噩梦一般的,让他只是想想就痛得几乎痉挛的折磨,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他不相信自己还活着,竟然还有脸活下去,竟然还想获得上天的眷顾,他这个从里到外都肮脏得不堪入目的灵魂,怎么配呼吸那个人身上干干净净的气息。
T说,杀了杨远修就给他自由,他知道那是必死无疑的陷阱,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可以再次踏入这片几乎遗失在记忆里的土地,至少死的时候,他可以倒在故乡的土地上。
倒下去的时候,他抓住那个人的裤脚,原来,这个人就是杨远修,让那个恶魔恨得牙痒的男人,原来,是个这么俊挺淡雅的男人。
浑身的伤口叫嚣着非人的疼痛,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原来死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以前坚持的那些,真是可笑,又荒唐。
他放开了一切,却从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却不会放开他,他给他可以依靠的肩膀,告诉他,他是个人,不是工具,告诉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底下,他对他微笑,那么温柔,像个梦。
他还说,他会保护他,不让他受一点点伤害。
如果说,杨远修,十二年的折磨就是为了遇到你,究竟值不值得呢。
谭一霖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他感到自己心里的一个地方正在不可救药地沦陷下去,或许很早很早以前,那个浑身浴血地倒在巷子深处,目露凶光地瞪着他的少年,从来就不曾在他记忆里消散过。
【游乐场】
“不想了,好不好?”
拍拍他的头,杨远修拉他站起来,顺手帮他拍拍身后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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