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官家赵恒忽然提起,陆辞几乎快将之前赌约给忘记了。
现冷不防地被一脸兴致勃勃的皇帝御口提醒,他在感到很是哭笑不得之余,心里那点始终萦绕不去的淡淡紧张,也被这一打岔给驱散得无影无踪了。
官家玩心忽起,宰执王旦不禁皱了皱眉。
然而官家心情正好,也在兴头上,实在不好开口劝诫扫了对方的兴,唯有暂时忍下了。
赵恒笑着对着这位自己亲手提拔的青年才俊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合乎心意。
陆辞唇角含笑,身姿带着舒展和从容,仪态又不失得体大方,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皇帝打量,丝毫不见不安和躲闪。
眼见着皇帝盯着这好模样的新科状元看个没完,王旦实在忍不住了。
他故意清清嗓子,在第二份卷子的卷上,轻轻地敲了一敲。
赵恒这才回过神来,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他只点完了状元,外头可还有三百多登科士人站着,焦虑地等着呢。
官家一移开视线,就有内心如释重负的卫士上前,将这位炙手可热的新贵客客气气地领到廊角,容取敕黄。
卡在这步许久的唱名赐第仪式,这才能继续下去。
在陆辞看来,这大概就是北宋的文凭了。
敕黄亦名敕牒,为两幅连粘的厚实麻纸,上头写着的陆辞在大中祥符八年三月进士科,唱名第一,得赐进士及第的字样。
质地上虽然平凡无奇,摩挲起来还很是粗糙,可其记录的内容,却是所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
凭此可赴部铨注,给诰授官,从此就不再是一介布衣,而是入仕簪绅了。
陆辞将敕黄取到手后,卫士们再将他簇拥到幕次中,请他在此稍候片刻,便回到殿中,准备引领一甲二三班的人了。
尽管状元享受着独班谢恩,先领敕黄等殊荣,在受赐宴席时,还是得等第一第二甲都唱毕后,一同受此恩典的。
陆辞眸光微微一亮。
他还是头回品尝御膳,不知御厨手下的赤焦肉饼,天花饼和羊肉饭,滋味究竟如何呢?
陆辞在对只曾听闻,不曾见过的佳肴感到几分悠然神往时,还焦虑地等在崇政殿外头的举子们,心态却越来越乱了。
怎么陆状元都进去这么久了,还没传下一位的榜眼进去?
他们不免乱七八糟地猜测起来:是陆辞身上生了什么,还是在榜眼的人选上临时又有了争议……
好在也没让他们等上太久,随着殿内宰执的唱名,卫士们的呼喊,就喊出了荣光满身的榜上第二人的名字。
正是蔡齐。
在经历过大落大起后,蔡齐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他的预感果真没错。
那篇为他灵感云集的心血之赋,虽是终究不敌劲敌陆辞的文章,但也让他成为了这五百多人中的第二人!
蔡齐不想自己显得太不沉稳,便竭力仿效陆辞的云淡风轻,将自己满溢的喜意勉强押下,旋即于其他人或真或假的恭贺声中,随卫士入内谢恩。
然而在殿内的,可都是世故老辣的人精,哪儿瞧不出他和陆辞心态上的不同?
不过他们也很能理解蔡齐的激动,反倒是陆辞的淡定从容,浑然不符他的轻轻年纪。
王旦向他淡淡地笑了笑,再向卫士们对过他的乡贯名姓后,就让人将蔡齐领到轩下了。
赵恒随意地看了眼紧张万分的蔡齐,倒觉这位榜眼也称得上是仪表堂堂,颇有精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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