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才不理会他如何想,她本身就是冷心冷情的性格,不然也不会为自己从舅舅、舅妈那边抗争到继续读书的机会。
去了太平山街,她望了望周围陈旧民居,挤压压一团,门前窗沿都摆满了盆栽,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哪怕自己生活在拥挤中,也想要办法养一堆热热闹闹的植物,似乎能从照顾弱小中疗愈自己生活的可怜。
她去街边大排档处吃饭,一笼烧卖,掀开热气腾腾,盛在竹制的蒸笼里,面皮裹着猪肉丁,阿贤只坐在旁边,暗暗记,方小姐吃了四只,喝了一瓶水……
方清芷吃完那些烧卖,才说:“我下午去学校图书馆自习。”
阿贤说:“我在校门口等您。”
方清芷说了声好。
天气一直沉压压的,方清芷待无论如何走动都无法排解心中郁气。
以往她心情不忿,常常依托跑步来暂排,但心中压力并不是那样好疏解。
图书馆中枯坐一下午,等到晚上才往家中折返,并不见陈修泽,只有孟妈准备好晚餐等着她。
“先生工作忙,”
孟妈说,“特意打了电话回来,让您早些休息,不必等他。”
不仅仅是今天忙,往后一连三天,方清芷都没见到陈修泽。
他不回,方清芷也不问。
天气渐渐转凉,方清芷上下课的书包中也多添一件外套,免得冷风侵体。
陈家的兄弟姐妹很少往陈修泽的新宅里来,只有温慧宁来过一次,亲自给方清芷送东西吃——
“是我自己做的白水浸乌头,”
温慧宁柔柔地说,“天水围的乌头,你尝尝,顶好的。”
方清芷只吃了一点,那东西只用了酸柠檬、芫荽、从和陈皮调味,筷子插一下背,黄油汩汩流出,滋味自然非同一般。
她吃了些,又听温慧宁说:“等圣诞节到了,小妹也该放假归家,她已经想了你好多次,每次打电话时都要问你,可惜你不在。”
方清芷不知如何同对方相处,只说了声好。
又听温慧宁说:“大哥最近不在香港,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特意让我过来陪着你。”
方清芷愣了:“他去了哪里?”
温慧宁笑:“工作,没事,过两日便回来了。”
方清芷没有追问,只将那尾乌头慢慢吃掉,耳侧温慧宁还在提她这次带来的元朗丝苗米……她是个很擅长在吃上下功夫的人,方清芷隐隐有些羡慕,又自暴自弃地想,倘若她早托生几年,也托生到陈修泽家中便好了。
荣华富贵倒另说,至少生活不必这般提心吊胆。
更提心吊胆的事情发生在一周后。
台风的尾巴扫到香港,暴雨预警的这天,方清芷刚好有两节课。
雨水如注,阿贤坚持将车停在校门口,方清芷也懒得同他计较,撑着伞匆匆去上课,学校的排水系统大约出了些障碍,有段路存了污水,漫过路面,有校工正披着雨衣整修。
方清芷着急上课,没有停留,踩着污水横溢的路面走过去,胶底帆布鞋里浸了水,湿答答地踩着,颇为不适。
她收了伞,踩着湿漉漉响的鞋子进了教室,刚走到固定位置坐下,摊开书本,就瞧见一双手压在桌面上。
柔软的、淡淡的奶油烘焙的气味。
方清芷抬头,瞧见梁其颂。
他瘦了很多,颧骨要比之前明显,头发柔软干净,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衫,气色尚好。
方清芷刚想起身,教授已经进来了。
她只能坐下。
梁其颂没同她讲话,这门课他早就已经修过,如今旁听起来也认真,教授讲课,他也在台下握着一支旧钢笔做笔记。
方清芷方寸大乱,花了极久才整理心情,强迫自己用心听课、读书。
煎熬到下课,方清芷刚合上笔记本,梁其颂就攥住她手腕:“为什么?”
他说话声音很轻,像柔软的风:“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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