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未答应她的哀求,却向白司马道:“罢了,即是我们姑娘忧心桂娘,不管怎样,还劳烦司马准许,今日先许她在府里将养。”
白司马正不知如何将功补过,裴容廷所说无所不应。
众人见裴容廷开口,便都对桂娘重视起来,县令也忙差人请大夫,叫抬春凳来把桂娘抬到前头。
银瓶也松了一口气,总算肯起身。
才站起来,便被裴容廷拉走了,她离开前她最后一眼看向桂娘,却不经意瞥见方才与柳姨娘藏身的北墙边,有个人站在那儿——是瑞安?
裴容廷是打南边的小径来的,他怎么会站到那里去?
银瓶愣了一愣,却也无暇去想。
裴容廷算是应了她的心愿,可脸上却是冷沉沉的,像是生了气。
银瓶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分了,大气儿也不敢出,忍着肩胛的疼痛,紧跟着他回了院内。
裴容廷打发她洗澡,她小鸡啄米似的应了。
在梢间洗了澡,又有丫头来给她涂化瘀血的红花油。
出了水,她匆匆忙忙换了身红小衣,红纱裤,才出来要披上件纱袍,却见裴容廷就坐在外间的罗汉榻上。
她悄声停步在了花罩的青纱帐下。
夜已深了,他合着眼,坐在那沉沉的静夜里,只有身旁的炕几上点着红纱灯。
夏夜里的光油油的,润泽了他玉一样的脸,刀裁似的乌鬓,仿佛是辽远的山洞里供奉的菩萨。
她本如水流花落,闯入了这未知的山洞,从此有了个归宿。
她鼻子发酸,轻声道:“大人。”
裴容廷睁了眼,淡淡道:“过来。”
银瓶忙从花槅后走上前,郑重跪倒在地上:“奴今儿闯了祸——”
“罢了。”
他打断她,把茶盘里的一只茶盅递过去。
银瓶忙起身接来,拈起盖子才知是煎好的姜茶。
裴容廷声音平淡,却有沉静的威仪,像是质问:“你是从哪儿打听来,我和桂娘。”
根据文法,这并不算一句完整的话,银瓶却听懂了。
她愣了一愣,想着不能把柳姨娘供出来,因慢吞吞道:“就是、就是今儿在花园山石子后头,其实我是瞧见了大人…和桂娘。”
裴容廷垂着眼睛凛了一凛,“唔,那你听见什么了。”
银瓶忙道:“没、没,奴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只是桂娘从后头离开的时候,漏出衣角来,叫奴看见了。”
裴容廷不动声色地舒出了一口气。
“快吃了罢,要凉了。”
他挑眉望着她,“所以你就把我和她攀扯上了,嗯?”
银瓶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嘴里的姜汤来不及咽下去,撑得两腮鼓鼓。
裴容廷乌浓的眼底泛出点点笑意,这是整个晚上,银瓶头一次看见他笑。
“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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