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董飞卿去了外院,和几名手下闲谈。
一向如此,得空就会跟手下天南海北地说笑一番。
蒋徽鼓捣了一阵香料,张罗着把正屋、书房重新布置了一番。
其实早在立夏的时候,就该换上夏日的家具,可是手头事情不断,内外院的仆人也不得闲,便一直推迟。
忙碌一阵之后,室内的坐垫、椅搭、大迎枕都换成了清爽的天青色,寝室的床挂上纯白色绣翠竹的薄纱帐,铺上凉簟,换上用荞麦皮、茶叶、决明子等做枕芯的药枕。
药枕的功效是清脑明目。
她希望自己平时少犯几次迷糊。
书房那边,在地上铺了很大一张凉簟,西北角加了一扇落地屏风,屏风后放了一张凉床、一个衣架——夏日里,她喜欢闻着书香、躺在凉床上看书。
董飞卿回来,看到布置一新的居室,颇觉惬意。
晚间,蒋徽把一件需要修补的瓷瓶拿到书房,打发时间之余,也想享受一下刚布置好的环境。
偏生董飞卿无意间又跟她捣乱,正忙碌的时候,他拿着两本账册走进来,要清算出具体的数额。
蒋徽便将书桌让给他,索性在地上加了一盏灯,坐在凉簟上忙碌。
董飞卿一面翻阅账目,一面用心算算出数字,同时记录下来。
全神贯注地忙碌到中途,毛笔和昨日一样,又掉毛了。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拿笔之前应该仔细看看。
他在心里数落自己的同时,习惯性地甩了甩笔。
此刻的蒋徽已经修补好瓷瓶,正把瓷瓶抱在怀里擦拭,墨汁有两点落到了瓷瓶上,一点落到了她纯白的夏衫袖口上。
她缓缓地转头望向他。
董飞卿真忘了她也在书房,察觉到她不善的注视才回过神来,展目看过去,又是抱歉又是好笑:她气鼓鼓的,但因为盘膝坐着,又抱着个大瓷瓶,便一点儿气势也无。
对视片刻,蒋徽转回身,用力擦去瓷瓶上、身边凉簟上的墨点。
“修补好了?”
董飞卿没话找话。
废话。
蒋徽不应声。
董飞卿放下笔,到凉簟另一边蹬掉鞋袜,转而走到她跟前,抚了抚她的颈子,眼里尽是笑意。
蒋徽把瓷瓶放到一边,瞪了他一眼。
“在书房里,都是在桌前坐着、站着,谁像你似的往地上跑?”
语毕,朗声笑起来。
“……”
蒋徽看着他爽朗的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不自主地随之笑起来,“真是拿你没法子。”
之前一直担心,他因为董家相关诸事心绪低落。
现在看他这样,放下心来。
“真忘了你也在房里。”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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