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条,便是要重纳玉牒。”
江珙沉吟片刻,思索道:“藩王世子之类的,想再入玉牒自然容易,可是旁系的这一次想再被算为皇族,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皇上这么做,就不怕那些庶子们造反么?”
朱宠涭皱眉道:“不对……只有藩王才有军队。”
那些顶着皇族名号肆意掳掠的,都只是前几辈藩王们的子孙而已。
他们仗着血统的优势,光吃不干,也不知道囤了多少金银财宝。
“说实在的,殿下,这场清算皇族之誉的‘明誉令’,最大的受益者,可能就是藩王们。”
江珙再次细读这谕旨上的每一个字,也皱眉道:“皇上还真是大方,所有的金银财宝都不充公,全交由藩王当做报酬了。”
“正因如此,这恐怕要变天了。”
朱宠涭突然觉得寒意涌到了背后,喃喃道:“哪怕本王不作为,其他封地里的叔伯,恐怕早就开始同室操戈了吧。”
虞璁是在睡梦中惊醒的。
梦中张献忠和李自成提着屠刀,杀遍每一个下跪着哀求他们的朱家皇族。
城内城外,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突然想起了那句“捕晋宗室四百余人,送西安,悉杀之”
。
这些王子皇孙们联手覆灭了这个王朝,又葬送了自己。
“熙儿?”
陆炳睁开了眼,见他坐了起来,呼吸急促:“梦魇了?”
“嗯。”
虞璁捂着额头,半晌没有说话。
陆炳起身下榻,为他取了寝衣披在肩上,再嘱咐小厨房去做些夜宵来。
之前这一招说给二杨听了之后,两个老臣都变了颜色。
皇上如今,当真如悍虎一般,手腕之狠决令人咂舌。
他这样行事,看似纵容藩王征敛豪财,刮干净旁系亲戚的油水,其实不动声色的将他们都用利益驱动,把田产悉数收了回来。
要知道,有的宗室甚至整个宅院的石阶下,都是塞满金条的地陷,‘珠玉货赂山积’也绝非戏言。
有这些东西的诱惑,那些藩王哪里还管得着什么田产,自然会一笔笔的清算过去。
这是一场势力悬殊的清算。
皇上用宗族血统之大义立了面旗子,从朝臣到宗室无人敢反对,也都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藩王们有兵有势,宰杀那些宗亲的积货易如反掌。
这件事起码要三五年才能平息,而当朝玉牒也将全部清算。
宗人府的新官吏都是杨首辅和吏部的人精挑细选过的,自然会在某些时候锁紧限制,一寸寸的压缩宗室名单。
那些祖上六七代才能追溯到某个藩王庶子的普通旁系,定然是落不了玉牒的。
不得罪大势力,又将小势力一键收割,虞璁能想到这些,也是那晚陆炳几句提醒才顿悟的。
他想过汉代的推恩令,但推恩令只适合王朝的初期,明中期万人皇族再这么难,见效太慢。
——因为在历史上的一百多年以后,这大明朝就会倒在鞑子们的马蹄下,天子守国门也无可奈何。
等那些藩王们都跟和珅严嵩似的搜刮囤积完,就成了个活动的银行,还不用付任何的利息。
他虞璁迟早有法子让他们把国财都吐出来。
陆炳端着雪花酪走了回来,见小皇帝窝在被窝里,只露了个脑袋,还在闷头想事情。
在他开始担忧藩王之祸后,几乎每天都会露出这样沉默又不安的神情。
锦衣卫大人坐在了他的旁边,想了想道:“豹房前段日子,诞了只雪豹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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