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见帘外廊下的山茶杜鹃开得正好,花团锦簇,光艳照人,不由随口道:“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
谁想宜嫔笑道:“这个我知道,庾什么山的《春赋》。”
皇帝略略讶异,道:“庾子山——庾信字子山。”
问:“你读他的《春赋》?”
宜嫔璨然一笑:“臣妾哪里会去念这文绉绉的词,是适才往储秀宫去,正巧听卫常在念了这一句……”
她性格虽爽朗,但人却机敏,话犹未完,已经自知失言,悄悄往皇帝脸上瞧了一眼,见他并无异色,便笑逐颜开道:“皇上答应过臣妾,要和臣妾一块儿放风筝。
皇上是金口玉言,可不许赖。”
皇帝笑道:“朕几时赖过你?”
宜嫔便命人取出风筝来,小太监们难得有这样的特旨,可以肆意说笑,一边奔跑呼喝,一边就在院中开始放起。
皇帝命长春宫上下人等皆可玩赏,一时宫女们簇着皇帝与宜嫔立在廊下,见那些风筝一一飞起,渐渐飞高。
一只软翅大雁,飞得最高最远,极目望去,只成小小黑点,依稀看去形状模糊,便如真雁一般。
皇帝只负手立在那里,仰着头望着那风筝,天气晴好,只淡淡几缕薄云,身畔宜嫔本就是爱说爱闹的人,一时嘈嘈切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只听她沥沥言笑,如百灵如莺啭。
那些宫女太监,哪个不凑趣,你一言我一句,这个说这只飞得高,那个讲那只飞得远,七嘴八舌说得热闹极了。
宜嫔越发高兴,指点天上的数只风筝给皇帝看,皇帝随口应承着,目光却一瞬不瞬,只望着最远处的那只风筝。
天上薄薄的云,风一吹即要化去似的。
头仰得久了,便有微微的眩晕。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样的时节里,怎么会有雁?一只孤雁。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定了定神,才瞧出原来只是风筝。
风筝飞得那样高那样远,也不过让一线牵着。
欢乐趣,伤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连这死物,竟也似向往自由自在的飞去。
锦秋见她立在风口上,便道:“主子站了这半晌了,还是进屋里歇歇吧。”
琳琅摇一摇头:“我不累。”
锦秋抬头见高天上数只风筝飞着,不由笑道:“主子若是喜欢,咱们也做几只来放——作粗活的小邓最会糊风筝了,不论人物、禽鸟,扎得都跟活的似的。
我这就叫他替主子去扎一只。”
琳琅轻轻叹口气,道:“不必了。”
《采桑子》
那能寂寞芳菲节,欲话生平。
夜已三更,一阕悲歌泪暗零。
须知秋叶春华促,点鬓星星。
遇酒须倾,莫问千秋万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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