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几句,一阵酸楚上来,心想说这些已经无用,就抿了嘴不再继续,叹口气道:“圣上翻脸如翻书,你做御前影卫服侍多年,看得自然比我清楚。
你……千万仔细小心。”
他素来无忧无虑,轻狂不羁,如今郑重其事的说出这样一番嘱托来,泓便觉出了什么,凝目看着他问:“到底是怎么了?你家里可有什么安排?”
云行之轻声道:“那天你说你我立场不同,现在我懂得了。”
他刚进来时一头热血,这时候冷静下来,已经权衡了利弊。
家里要提前堵皇帝的路,他要是现在告诉了小哥,便是向皇帝泄了底;若是不说,却又误了小哥。
他是长房嫡孙,是未来家主,全族责任担在肩头,怎能容私情干扰决策?他胸口憋闷,像压了块大石头,一咬牙硬是忍了下去,把腰上玉佩扯下,在泓面前一晃,放进了泓的大衣内袋,道:“你不是总惦记我这块玉吗?给你了。
这个东西怎么用,你是知道的。”
泓皱眉道:“给我干什么。”
云行之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了泓,说:“你把这个拿到铺子里给掌柜看一看,就有兵马送你平安去沅江。
就算是在皇城,拿出来别家也都得给几分人情。
你我相交一场,就当留个纪念。”
他把话说得这么重,泓就不好推辞了,只得接过衣服来,随口道:“我去沅江干什么?”
云行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沅江路宽。”
他句句都是不祥之语,泓也不方便接话,只得接过衣服来穿上,叫了车把云行之送回府。
陛下运筹帷幄,长线布置好几年,眼下蓄力待发,只等一击倾覆沅江,他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站定了立场,没半分动摇。
可人心毕竟肉长,现下见了云行之惶惑,他心里也难过。
等回宫进了宣明阁,见皇帝正靠软榻上翻折子,就悄悄的把大衣脱下来搭在一旁,自己上了软榻,闷闷不乐的抱着容胤的腰,把脸贴在皇帝的颈后。
容胤看出了他不高兴,就偏过头和他贴了贴脸,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泓闷闷的说:“叫人绊住了,说了几句话。”
容胤“嗯”
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折子,边问:“谁?云行之吗?”
泓微微一点头,低声问:“陛下打算把他怎么样呢?”
容胤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你要替他求情吗?这家伙脑袋灵光,不趁现在按死,将来就难拿捏了。
云家繁盛,子孙无辜,我总不能屠戮干净,这次不过耗他一半家底,日后必会卷土重来。
云行之是个翘楚,若是容他磨砺,将来就是你最大的敌人。
有这一次震慑,云氏以后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小动作却不会少。
要留了他,就害了你,这都可以吗?”
泓默默的想了一会儿,说:“我会提防。
而且我也不怕吃亏。”
容胤抬手蒙上了泓的眼睛,皱眉道:“你不怕我怕。
放心,他家大业大,不会伤筋动骨。”
泓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这次众武者远赴漓江,皇帝撒手不管,都由他和父亲宫内宫外遥相呼应坐镇指挥。
容胤特地搬进宣明阁,就是为了帮他避人耳目。
他虽为云行之难过,手上却丝毫不软,把漓江递来的消息一一看过,便传了送信人,加紧布置了下去。
两人忙到深夜方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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