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此时,他便只带着小顺子一人,前往皇宫西南的凝月轩。
这日难得偷闲半晌,白朗理完朝政,便令小顺子拎壶好酒,到凝月轩里赏园。
触景生情是免不了的,小顺子处处加着小心,生怕哪片花草抑或哪股幽香,便将主子的心抻出了血来。
好在白朗历经一年的政事,已然沉稳了不少,他将心事内敛,淡笑赏过园中每个角落,直到夕阳落上了矮墙,他便在一片朦胧余晖之中,坐在了潭边青石之上。
自饮自酌,身单影只,小顺子站在一旁,却知他并不寂寞。
时不时的出神,又时不时的失笑,小顺子知道,主子此刻,正在由着性子思念那个人。
即便现世里寻不得他,即便这形骸在凡俗里染尘,好在记忆深处无人叨扰,幽幽的心境还是一片澄明。
小顺子最爱看这时的白朗,他执意地认为,只有白朗在肆无忌惮地想着坤华的时候,才是他一小识得的那个翩翩佳公子。
白朗的手中兀自转着杯盏,冠玉也似的容颜挂着欣然的浅笑,朦胧的余晖将他伟岸挺拔的身子温柔围裹,小顺子竟是看得有些痴了,不知被哪股子心性怂恿,竟是脱口轻唤了声“哥哥”
。
白朗一愣,回过神来,小顺子忙将目光自白朗脸上收回,羞涩地低下了头。
而回神后的白朗,又从痴情公子变成了天下人的明君。
“小顺子,你可知适才之举,有失体统?”
字正腔圆,一板一眼,真是讨厌!
小顺子腹诽,不平地嘟囔:“还不是你说过拿我当弟弟的?”
声音虽小,却被白朗听见了。
“朕几时说过这种话?”
小顺子撇撇嘴,冲口道:“皇上您没说过,是小狗儿说的。”
白朗蹙眉瞠目,小顺子这才知道怕了,忙伏地跪倒,大呼有罪。
白朗苦笑,打开手中折扇,怡然摇了片刻,目光放远,看着潭面,顷刻间换脸,变作一副泼皮相:“那么时日不早,不如,你随小狗儿去某处用个晚膳吧。”
小顺子陡然抬头,却见白朗摇着扇子起身走了,转头的瞬间,他分明看到白朗的唇间噙着一抹久违的坏笑。
小顺子欣喜若狂,这一年来,他都觉得白朗身上少了些什么,这一刻才知道,那本属于这位风流公子的真性情原来一直都在,此时便如惊蛰后的万物般,在白朗的身上复苏了。
小顺子笑得合不拢嘴,忙追了上去,才向白朗报了几个宫廷菜名,便被白朗用扇子敲了下头。
“混球儿,说了去某处,你还想着御膳?”
小顺子拍手跳起,他知道白朗的用意,二人这便要微服出宫,去往京城民生之地好生游乐了!
可白朗微服,却是不如想象的尽兴。
酒楼里的菜品够丰盛,市井民巷也够富庶,只是坊间似少了些热闹,人脸上也缺了份热情。
许是百姓都如这新皇一样,经过一年的励精图治勤劳开拓,此时虽在物欲上得着富足,心里面的某人某事却是搁置得太久,压抑得太深,是故这颗心便是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处了。
第一九一章靖南
王朝复兴在望,不想又出了外患。
安南国自古就有流民偷渡中原,中原王朝近年来政局动荡,是故流民北渡越见猖獗。
自打这年三月里,更有集结成寇之势,公然与皇家戍军对抗。
岭南一带频遭流寇侵扰,百姓疾苦,民不聊生。
此番情境,皇室当遣重兵镇压,然则国资内帑都已有了用度,为休养生息做了安排。
如若此番出兵应战,那便须得叫停一半的民生,还要将才归园务农不久的壮丁拉回来操练,势必劳民伤财,甚至触发民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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