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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风陵渡在汝南郡,颍水河在此汇入淮水,离鹞子鹰驻守的淮阴最近。
鹞子鹰虽由朝廷授予了抚贼将军的称号,权势却和尚书令、带荆扬豫三州牧的平南将军薛彦徽不可同日而语,行动处处受制,手下将士还随时面临被打散重编的危险,二人久已貌合神离。
在距风陵渡三十里的王家坝,阮钺于向阳坡扎下营盘,派出几个暗探,混进城中和鹞子鹰接头。
不知为何,等到傍晚,那些探子竟是有去无回。
他留了个心眼,吩咐百户长,卷起旗帜,将行军途中挖的地灶立刻填埋,骡马粪便也用冷水浇凉了,防备遇上巡城官兵。
他离开京口前,秦在渊已写了回信,鹞子鹰或许畏于薛彦徽,行事缩手缩脚,现在还不派人下书,约定共同起事的时间。
孙子道:“兵贵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
他此行本就临时受命,原拟速战速决,所带粮草辎重只够支撑一月,即算不够,也可向鹞子鹰暂借。
谁想驻扎这么多天,两边音信隔绝,连只信鸽都飞不进城里去。
他不知道的是,平南将军薛彦徽的案上,已经摆了一道火急文书,提醒他从东南方向开来了一支没有旗号的军队,部伍整肃,不像一般来打粮的流寇,极有可能是乌角巾。
他对鹞子鹰的不信任达到了顶点,惴惴不安地来到议事厅,叫来军师商量对策。
他驻在扬州南郊,离淮阴极近,既可起到监视之效,又能肆意受用盐商的华邸。
当初鹞子鹰投降,便是他一力促成的,当时得了朝廷褒奖,升官加衔,还赐了一把便宜行事的尚方宝剑。
若是那一位得知他被流贼玩弄鼓掌,大失天朝脸面,他这颗吃饭家伙非丢在扬州不可。
一个杂役进来添窖藏的冬冰,小厮适时地将石榴籽剥在铜碗中,撴在冰面上,颗颗晶莹红艳,丝丝冒着凉气。
他在戎马倥偬中,还能吃上从各地献来的新鲜水果,都要得力于地方郡县长官的孝敬。
今日的石榴籽大肉薄,吃得刮嗓子、堵牙缝,他发了一通火,将侍候的人全赶到场院中“跪太阳”
。
这也是他在尚书台发明出的新词,是叫受罚的人随着日影移动,结结实实受一天炙烤,久而久之,成了东值庐外的一道景观。
他昨日下书,令鹞子鹰速速来见,批准使用馆驿。
门外通报的人不敢直说,就含糊地道一声:“大人,人叫来了。”
他的目光从矾红云纹瓷盖碗上抬起,看清站在门边的人,怒气重又升了起来。
来人并不是抚贼将军本人,而是他的一个小儿子,绰号叫独眼鹰的,原是黑罴堂孩儿兵的头目,在挖坎陷时,左眼中了守城官军的一箭,留下好大一个疮疤。
他口方面阔,高颧庞眉,深陷的双迭眼皮,秤锤似的鼻子,忧郁的神情带出一点老态,说话也有些不溜索:“家……家父患病,教我……我……我来向大人告……告罪。”
薛彦徽听到他嗡嗡的鼻音就感到厌烦,像挥走一只讨厌的苍蝇,命人将他押下,捆到军中的行刑柱上。
军师刚走进来,就听到这一段对话,忙扯了扯他衣袖,小声道:“此人目下开罪不得。
抚贼将军的意思,应是怕大人起疑,才派一子前来为质,是要教大人安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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