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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洛瑰点点头,径自道:“在经书中读到这一段时,我深有感悟,觉得这一段话,简直就是在说你我之间的事。”
安永闻言不解地皱起眉,如实答道:“微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要我说,那‘无明’就是冥冥中一点莫名的缘由,由之令我起了攻伐魏国之行。
因为这‘行’,就有了对你的‘识’。
然后因为识得你,才知道你的名与色,便牵起了我的眼、耳、鼻、舌、身、意,于是就要‘触’,触而有受——得到了各种冷热滋味,于是便生了爱。
当然,这份爱一直被你理解为一种妄执,因为妄执而一意孤行地掠取……”
说到这儿时,奕洛瑰深深凝视着安永,若有所思地微笑道,“诚然如经书所言,这十二缘起果然能解释一切因果呢,对不对?这段话我还没解释完,你可知后面还有什么?”
奕洛瑰的问题安永无法回答,因为这段话已经彻底震慑住了他。
奕洛瑰对这段话的解读,如剑走偏锋,却锋利得令安永觉得害怕——难道这一世被他视作烦恼苦蕴的一切孽缘,冥冥中都有因果注定?那十二缘起的最初‘无明’,到底是什么,才有了他与奕洛瑰的相识?
这一念之间便有什么刺进了安永的直觉,尖锐地,让他的一颗心也跟着刺痛起来。
这时奕洛瑰不给安永思考的机会,已径自执起他的双手,牵着他慢慢向船舱外走:“是的,我就是这样一意孤行地想要得到你,这么多年,不论好的坏的,所有办法我都试了。
佛说因取而有,不论这‘有’会给我带来多少烦恼痛苦,我都要拥有你——而现在,只要佛能将你带给我,我就也能把佛送给你。”
奕洛瑰话音未落,这时舱门应声而开,江面上吹来的寒风瞬间涌入安永的喉中,将他胸腔中所有能发出的震撼尽数堵住。
这一刻他感觉不到奕洛瑰双手的温热,听不见一江呜咽的风声、水声、桨声乃至两岸凄厉的猿声,所有意识都汇聚在他的双眼中,只恐装不下那一尊矗立在云与水之间的大佛。
一时鸥鹭的翅影划破了祥云,大片的阳光从山崖之巅铺泄而下,像大佛慈悲的目光穿透了安永,他被这恢弘的气象震慑到双眼蒙泪,只觉得自己已变成了一只蜉蝣,堪堪匍匐在这庄严的宝相之下,朝生夕死。
然而当一片空白的大脑开始恢复意识时,深深的后怕接踵而来——这奇迹一般宏伟的石刻,是奕洛瑰送给自己的礼物。
是奕洛瑰,也只有他,才能够调集充足的人力物力,在开凿凌云山崖的时候,顺势在陡峭的山崖石壁上凿出这一尊顶天立地的大佛——如此说来,他竟是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埋下了计划,一直等到今天才揭开帷幕,将这一切送到自己眼前。
当安永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立刻惶恐地回过头望着奕洛瑰,呐呐说不出话来。
是了,嘉州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他并不是随意邀他作陪出游。
他是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不远千里、一意孤行地,只为了那一句“因取而有”
。
“喜欢吗?”
这时奕洛瑰在安永耳边轻声地问道,顺势吻着他的鬓发,将心中所有的笃定一字一顿地说完,“我知道你会喜欢,因为这山水与佛心——你的灵魂就寄托在这里,别再说我不懂你,我花了许多年捕捉你的心思,今天这一切,就是我的诚意。”
他说这话时,目光中再也不见一代雄主的跋扈,尽情坦露出毫不设防的真情,然而此刻的安永却只能痴痴听着他说话,心中因为自己将要做出的决定而一阵阵紧缩抽痛,直痛到眼睛里也茫茫然涌出泪来:“陛下……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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