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才过春寒料峭,上京城方熬过寒冬,满城尚呈一片肃杀之象,三日后便又要迎来一桩天大的喜事。
昔人已去,浮胧阁一景一物历历在目,出嫁前的三日,她便安排暂居于此。
当夜对镜梳头,直到菱花镜倒出一袭碍眼的红,谢徽止沉默立在她的身后自然接过玉梳,惦着她的乌发一寸寸往下,也不知何时进的屋。
沈覃舟从镜里抬头默然望他一眼:“大好时光不在东宫陪佳人,跑我这儿来作甚?”
薄薄的眼皮下眼珠滚动,她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听得嗓音沉沉:“从前种种你都是骗我,我虽有准备,却到底未料到你何时这般会做戏了。”
“我不这样,如何等来今日这众叛亲离的好戏,谢勋百年之后江山必入你手,帝王薄情,利弊权衡,你的身边容不下我这个前朝妖女。”
沈覃舟语气柔和随意,面色却已冷三分。
谢徽止挑起一缕发缠在指间,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嗓音微哑:“上京到西洲长路漫漫,你便真能如愿以偿?”
“总要赌上一赌才甘心,再怎样也比在你身边当玩物,陪你演夫妻恩爱两不相疑的作呕戏码要好。”
她目光澄澈,语气难得畅快,也许是也在为三日后的离开而高兴。
“玩物吗?”
谢徽止语气疲惫,眼下是淡淡的青,鼻音稍浓,一副懒散到极致的模样,“你摸着你的良心讲,哪有玩物如你这般,哪有主人待玩物能有我待你那般?”
沈覃舟听罢冷哼,不屑一顾,目光直直落在镜中他眉心皱起的细纹上:“你纵对我是有几分真心,可那点真心又值几何?难道我的余生便要依仗你这虚无缥缈的真心困在后宅内院混沌度日?”
“太子殿下莫忘了,若不是你,不是谢氏,我又何至落到如此地步,凭你掌心指缝施舍的那点,我从未放在眼里,更不会感恩戴德。”
她挑眉冷笑,冷言冷语,冷心冷面,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骨气。”
谢徽止神情淡淡看着她目光深邃,意味不明,“这些年你从不掩饰对新朝的仇恨,偏偏邬邺琰又对你言听计从,若你真登上西洲后位,西洲必会化作你复国的利刃,这是父皇绝不允许的。”
说着他垂眼捏着她纤细的手指,唇边带着一缕玩味的笑:“既然你宁死都不愿在我身边,那我也拭目以待离了我,公主又能有何好下场。”
这是打算放手了。
s沈覃舟咬牙不甘示弱:“那就走着瞧。”
一点碎发落在眉间,她起身这才看清他并未穿那件讽刺意味十足的喜服,却又上另一件黑缎滚边,金镶玉带的燕红锦袍,谢徽止身姿松散,一双幽深的眸追随着她的身影,银针穿着金线在烛火摇曳中闪烁,他的脸也在烛光下忽明忽灭。
沈覃舟觑他一眼,轻描淡写:“尚衣局还差几针。”
上京习俗,女子出嫁前都要亲手缝制嫁衣,宫里不像民间,尚衣局会准备凤冠霞帔,都总会留几针给新嫁娘收尾,第一次沈覃舟以不善女红推脱了,第二次谢徽止私下准备事先并未声张,这第三次她想求一个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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