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舒认识曾氏还在认识陆徜之前。
说来话长,曾氏是芜湖人,年轻时丧夫,独养陆徜。
陆徜七岁那年芜湖水灾淹了全城,曾氏带着陆徜逃难,颠沛流离两年最终在江宁县落脚。
刚来江宁头几年曾氏白天支摊在街巷卖馄饨糊口,夜里做绣活卖钱,过度操劳亏空了身体,没几年就累倒。
所幸那时陆徜已能帮衬家中,人又特别争气,以头名成绩过了童学,被明德院破格收为学生,不仅减免束脩,还给了个替院抄写藉活计,母子两人方熬过那些年。
简明舒认识曾氏就因那手绣活。
那时明舒母亲尚在人世,中曾氏绣工,又怜曾氏孤苦,便将家中绣活交给曾氏。
后来她母亲病重,曾氏感念她母亲恩,常入简家望她母亲,陪她母亲说话解闷,也照顾过她一段时日,连带着她和陆徜也熟稔起来。
犹记九岁那年,她母亲病故,父亲忙于丧事顾不上她,她怔怔站在母亲灵前,还是陆徜瞧出她惶惑,把她拉到后院,抹了她泪,细声劝慰他也曾是那般温柔人,只是揉碎在岁月里,恐怕连他自己都忘了。
母亲去后,曾氏避嫌不入简家,她与他们见面机会就少了,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就疏远了。
扳着指头数数,她和陆徜已经认识有十年了吧
垂髫之岁相遇,总角相交,如今她已过及笄,他也将弱冠。
十年匆匆,两小无猜已改。
曾氏喜欢简明舒,那是摆在脸上得出来,一点也没藏。
简明舒进屋后就被按坐在椅上,曾氏只喊陆徜烧水端茶拿他当个小厮使唤,陆徜在外头对人不苟言笑,待寡母却极温和,收起冷颜淡色,给两人烧水沏茶。
两人闲话了几句,陆徜就把茶水倒来,曾氏着简明舒偷眼瞧陆徜,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孩子心思,她如何不出来只是陆徜虽小事上对她言听计从,但在大事上却从不愚孝。
他终生之事,她这当母亲做不了主。
“陆哥哥桂榜得名,可喜可贺,只不知名次如何”
和曾氏拉了半天家常,简明舒才将话题引到陆徜身上。
“阿徜,你中榜了”
曾氏此时方记起今日出榜。
陆徜把手里一小盘剥好壳栗子摆到桌上,了曾氏一眼这可能不是他亲娘,简明舒才是她闺女。
“中了,解元。”
“解元解元是第几名”
曾氏一时未能反应,疑惑地向简明舒。
“解元是桂榜头名”
简明舒有点晕有点飘,瞧陆徜那副云淡风轻神色,让她也跟着错觉这不是什么大事,及至出口后她才突然回神,从椅子上站起,“陆哥哥中解元了”
桌子上栗仁差点被她撞翻,陆徜用力按稳桌子瞧她这样子,活像是她中了解元。
“头头头名”
曾氏结巴了,也跟着站起,“我得去上炷香阿徜,你陪明舒坐会。”
曾氏说走就走,把陆徜和简明舒留在屋里。
陆徜不语,分明是大喜事,气氛却又冷凝下来。
沉默片刻,简明舒才道“会试在来年三月,现下已经仲秋,时间所余无几,你准备几时赴京年前还是年后”
“我会在年前启程,开春雨雪多,路不好走。”
陆徜把那盘栗仁往她面前一推,“吃栗子吧。”
“也对,早点动身早点安心,盘缠可够”
简明舒便拣了颗栗子粉糯香甜,是他亲手剥,内皮剥得干净。
“这些年攒了些,再加上州府补贴车马费,尽够。”
陆徜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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