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放下茶盏,笑了笑,“该不会是晚年得子吧?”
小顺答道,“主子英明,奴才确实是爹娘晚年所生。”
像是被他的恭维逗乐了,陆溪竟笑吟吟地跟他打趣道,“我听人说晚年得子的父母会更宠爱孩子,你可是他们的心头肉啊。
在这宫中更要警言慎行才好,不然万一有个差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想他们年纪也大了,受不起那个打击。”
她眉眼带笑,看上去温柔又美好,可是这番话语吐出来竟似寒冰一样扎入小顺的心底。
在宫中这么些日子,他再怎么也能理解到这种含蓄委婉的警示。
陆美人的意思是,不管他是谁的人,如今进了清音殿,便是她清音殿的人了。
不管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得憋在心里,再不能吐露半个字。
瞧了眼低眉顺眼的人,陆溪一边用手轻叩桌面,一边含笑继续道,“行了,也别紧张,虽说我如今还只是个美人,但难保今后不会继续晋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下一刻,笑意倏地收起,软的说完,该来硬的了。
“我知道你是高公公派来的人,也不会阻止你去给高公公汇报我的日常生活。
只是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毕竟你人在我清音殿,高公公那边也是鞭长莫及。
还有你父母,既然如此爱你都舍得让你进宫,恐怕是家贫之故。
我猜你也不会希望他们为你担心,只要你本分做事,我不会亏待他们。”
小顺脸一白,“是,奴才谨记主子教诲。”
“行了,那你下去吧。”
一个人坐在大殿里,陆溪捧着茶盏喝了口热茶,看着墨绿色的茶叶在水里打着旋,最终沉寂下来,静静地躺在水底。
她知道在这宫里的路有多不容易,所以说她心狠也好,多虑也好,每一步都一定要走稳,哪怕不惜手段、不惜代价。
她只有一年时间,一年后,陆家存亡都只在她一人手中。
这样坐了不知多久,影月从外面回来了,压低声音在她耳旁匆匆说了句什么。
陆溪毫不差异,云一是高禄分来的人,自然是皇上的探子。
影月面色有些凝重,“主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和她一比,陆溪倒是异常轻松,唇角露出一抹无辜的笑意,“什么怎么办?她去向高禄汇报的无非是我选了皇上的纯金佛像而不要太后的观音像,这原本就是我希望皇上知道的。”
见影月面色有些不对,她抬眸问了句,“怎么了?”
“奴婢刚才远远地看着云一进了养心殿,就打算往回走了,结果……结果看到了季大人……”
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却是很执着地说完了,“主子,季大人瘦了很多。”
瘦了很多?干她何事?
陆溪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怎的,他瘦了,难道要我送点补品过去不成?”
影月没说话,那个人是那么郎朗如月、温润似玉的贵公子,如今竟然穿着朝服看上去都消瘦不堪,而主子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陆溪的目光飘到了殿外的桃花之上,淡淡地说,“影月,而今我已是皇上的人,身在后宫,无暇分心。
要记得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从今以后,莫要再在我面前提到这个人。”
影月身子一颤,却只是低低地应了声。
“你莫要怪我狠心,我只是……也有不能说的苦衷。”
她终是这样解释了一句,却没有办法再多说。
看着她默默下去做事的背影,陆溪叹了口气。
也许,就连她心软给的这一次机会,影月也把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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