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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顾渊了。
他穿着一身月白的袍子,冠都未戴,懒散地坐在杏树下擦拭他的鎏金弓,面前莞席上有一盅清酒,两只耳杯。
这般闲散世外的样子,哪里像个帝王?
看见她来,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坐。”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硬。
薄暖想了想,坐下了,他便来斟酒,她连忙推辞。
他一挑眉,她又讷讷收回了手,双目却不再看他,只紧紧盯着清亮的酒水自尊口汩汩而出,那一道弧线优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举起酒觞。
这是向她敬酒么?她心中百味杂陈,与他碰过杯便一饮而尽,被酒中的辛辣之气呛得连连咳嗽。
他笑起来:“做什么喝这么急?刚刚才到,就着急回去么?”
这个少年,笑怒无时,她从来不知道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于是乖乖地闭着嘴。
顾渊看她半晌,“你真奇怪,这世上多数人见到我,都会害怕的。”
薄暖细声细气地回答:“我也害怕的。”
他摇摇头,“你心里是不怕的。
你心里明明在想,这人怎么这么多莫名其妙。”
薄暖眼中有了笑意,被她自己忍住了,“陛下不是莫名其妙,只是任性妄为罢了。”
顾渊一扬眉,“朕怎么任性妄为了,你倒说说看?”
薄暖冲口便道:“陛下这样将我从家中接到上林苑,我家中的亲戚宾客们当如何想?这事情若传了出去,长安城中的百官百姓又当怎么想?”
顾渊道:“自然会想,广元侯升了丞相,广元侯之子做了侍中,如今广元侯之女竟也突蒙圣宠——自然会想,皇上对薄氏一门,恩泽优厚啊。”
薄暖呆住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放肆,亮得好像一定要伤害到什么人,里面没有一丝半毫的笑意。
他没有在开玩笑,他当真是这样想的,他突然将她从长安家中接到上林苑,闹得一片鸡飞狗跳,营造出一派宠爱她的样子,其实只是想打消薄氏的疑虑。
他看着她的表情,心底凉了一片,笑了笑,道:“你看上林苑风景何如?”
薄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春日嘉祥,风光骀荡,万物向生——”
“阿暖。”
他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这样子说话,不嫌难受?”
“那陛下这样子说话,便很好受么?”
“我怎样说话了?”
“陛下方才说……”
蓦地住了口。
他看着她,“我怎样说话了?”
她低下头,“是阿暖僭越了。”
往后退了数步,又重新向他行了一礼。
顾渊不言不语地等她做完这一套功夫,方慢条斯理地道:“我确实有东西要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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