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温的胡须又是一颤。
他并不蠢,知道在这个节骨眼离开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不由得苦笑道:“在下一直在京兆府收拾残局,哪里有暇旁顾?”
“你是他的人,岂会不知主人去向?”
李泌根本不打算虚文试探,单刀直入。
吉温听到这话,正色道:“长源你这么说就差了。
在下忝为左巡使、殿中侍御史,为朝廷纠劾严正,裨补阙漏,岂是一人之私仆?李相何在,你去问凤阁还差不多。”
“你确实不知?”
“正是!”
吉温回答得很坚决,心里却略为怅然。
他终究不是李相的心腹,后者就算有什么计划,也不可能透露给他。
李泌道:“很好!
那么就请吉副端暂留此处。
待靖安司查明李相去向,再来相询!”
吉温心想,果然戏肉来了,翻了翻眼皮:“阁下为贼人所执,靖安司群龙无首。
在下以长安城治为虑,这才暂时接手,并无恋栈之心——不过在下接的乃是凤阁任命,不敢无端擅离。”
说白了,我的任命是中书省发的,你要夺回去,得先有调令才成。
吉温意识到,兴庆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李相的去向又成疑,当此非常之时,必须要把住一处要害衙署,才能在乱局中占据主动。
这靖安司的权柄,绝不能放开。
李泌眼神犀利:“若我坚持呢?”
吉温冷笑着一拍手,门外那些护卫都迅速进来。
这些护卫都是他带来的,不是靖安司旧部,使用起来更为放心。
“来人哪,扶李翰林下去休息!”
李泌正职是待诏翰林,吉温这么称呼,是打定主意不承认他的靖安司丞身份了。
护卫们听到命令,一起冲过来,正要动手。
李泌却微微一笑,也同样一拍手,一批旅贲军士兵突然从外面出现。
那几个护卫反被包围,个个面露惊慌。
吉温举起大印,怒喝道:“正官在此,你们要造反吗?”
李泌缓缓从腰间也解下一枚印来,面色冷峻:“正官在此。”
京兆府的推事厅内,两人同时亮出了两枚大印,彼此对峙。
吉温拿起的官印,獬纽银绶,乃是御使台专用。
今夜夺权事起仓促,中书省还不及铸新印,就行了一份文书,借此印以专事机宜之权。
至于李泌那一枚靖安司丞的龟纽铜印,按照常理,要比御史台的官印来得有力。
可他此前被贼人掳走,中书省行下的文书里已特别指出,为防贼人利用,特注销该印——换句话说,吉温接手靖安司那一刻,这就变成一枚毫无用处的废印了。
吉温哈哈大笑:“李翰林,这等废印,还是莫拿出来丢人了!”
可李泌高擎着官印,神情依然未变。
吉温的笑声到了一半,戛然而止,他的双眼越瞪越大,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不是龟纽铜印,而是龟纽金边铜印,那一道暗金勒线看起来格外刺眼。
这不是靖安司丞的印,而是靖安令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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