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紧贴脸颊的胸膛一紧:“容儿可还记得缘湖?那年,也是这样的雨,也是这样的伞,我隔着雨幕看容儿,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欲把缘湖比想容,淡妆浓抹总相宜’,只想将容儿镌刻在心底,记得容儿过去问过我为何从不曾画过你,只因怎样的笔触都绘不出容儿灵动的神韵,只有在我的心卷中才可铺撒圈点……”
“哥哥,容儿再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忧顽童了。
千疮百孔,怎样修补怎样裱糊都粘不成原样。
哥哥也长大了,有家有国有天下,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东西是不可抛不能弃的。
我们都长大了,为了这二字,我们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我深深吸了一缕那熟悉的墨香,“飘雪皇后很好。
我们总是喜欢回顾或前瞻,却总是忽略了身边。
莫要到了高楼望断黄昏寂灭的孤独时,才恍悟原来有个人能为自己在灯火阑珊处微笑守望是一种多么平凡而温暖的感动,莫要错过了。”
他松开我,握住我的双肩,望进我的眼眸深处,睫毛在雨丝中轻轻一颤,转身伸出手轻抚过一株濒临枯萎的翠竹,竹节处开着稻穗般平凡的花朵。
“容儿可曾听过‘竹泯’?”
心弦一钩,丝线断了,未尽的曲子在空中余音未了,一缕一丝缓缓抽痛。
他的指尖染了迷蒙雨雾,泛出一点苍白:“竹生百年,只开花一次,花落了便是竹死之时,唤为‘竹泯’……心,亦如那绿竹,穷尽一生,只为一次绽放,若花尽散去,心便死了。”
我握住他的手,将那雨雾擦去,拢着在嘴边呵了呵:“哥哥可知这竹泯并非意味着死亡。
百年开花,母株枯竭,却花落得实,实入土中再次生根发芽抽枝长叶。
竹泯乃是为了再次得到新生。
心,亦是如此。”
他将我的手甩开,背转过身子,沿着石级小道一路而下。
我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最后一角明黄没入了迷离的烟雨中,才慢慢收回视线。
油纸伞被弃在了青苔小径旁,在风中轻轻地晃了晃,几分飘摇。
夜里,我躺在宽大的睡榻上,盖着暖融融的裘被,却似乎受了寒,怎么焐也焐不暖,辗转反侧。
转眼,我在西陇宫中已住了月余,桓珏自那日之后再没与我说过一句话。
一日醒来时分,只觉得手脚不同往日一般冰冷,似有暖炉在怀,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怀抱,却赫然对上一双灵动的凤目。
紫苑顽皮一笑,在我颊上响亮地亲下一记:“娘子,你想紫苑了没?”
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定是做梦做糊涂了。
耳边却再次传来紫苑真真切切清脆的童音:“娘子,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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