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豁子的说书队隔了这么好几年,又到了月槐树。
社员们说,今年可来的不是时候,收成那么差,你们把嘴皮子说秃皮,也没粮食给呐。
李豁子讪笑,说这一路来晓得晓得,随便给口饭就成。
随便给也没有。
说书队落脚在玉蜀黍堆里,人给不给,都得把这故事说起来。
场里要用来斗章望生跟雪莲,没空给他们,李豁子问一个社员,章望生是不是当?年章老师的弟弟,社员说就是他呀,都长成个后生了,弄啥不好,跟一个寡妇搞破鞋。
李豁子不说话?,他那双空洞一般的眼?,什么都看?不到,又什么都看?得见。
说书队去了小?学校,南北瞧见李豁子他们,这群人,更老了,老得没法看?,好像一年就能?老十岁,这几年老了几十岁。
她想起第一次见说书队的那个晚上,是有月亮的晚上,那样?皎洁,地上像铺了银子。
南北站在路边,见说书队的瞎子们,一个挨一个,拄着?棍,笃笃笃,笃笃笃,李豁子领头?,没人要听他们的故事,可他们还是往小?学校去了。
场里,章望生跟雪莲又被?押上去,他已?经非常憔悴,比雪莲还要憔悴,身上到处烂,烂的伤口面积越来越大,整个人,看?着?就像患了什么重病,要死的样?子。
南北回到场里,人都看?向她,密密交谈着?什么。
南北不去看?任何人,只?看?章望生,她有些害怕了,章望生已?经几天没回家,她不晓得他这几天夜里在哪儿睡,怎么吃饭,她也没再听过他的声音。
他甚至头?都没再抬起过一下,就那么耷拉着?,一直耷拉着?。
南北想叫他回家了,他会死吗?这个念头?跑进脑子里,吓她一跳,她想叫这个事就先这么着?吧,章望生得回家,他身上都烂成那样?了,可吴大夫也死了,没人给他看?伤,南北一动不动盯着?台子上的章望生,忽然扭头?从人群挤了出去。
月光光,照四方,她也不晓得往哪儿走,无处可去,没了章望生,她往哪儿去都成。
南北一路走到小?学校,她小?时候念书的地方,就只?有说书队的人在。
李豁子问:“有人来了?”
他耳朵敏锐得很。
南北没接话?,坐在月亮地里,她想起章望生带她来听书,嫂子给李豁子送南瓜送馍馍,二哥也还在……想着?想着?,她忽然就大声哭起来了,她哭什么,说不清楚,章望生还在场里,这不是她想要的了,她也不晓得事情怎么就成这样?,回不去了,可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也不清楚。
李豁子摸索着?过来,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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