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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卿的小院别有一种精致的淡雅,庭前种了几棵芭蕉,映着绿纱窗,廊与窗户也是湖色的漆。
屋里陈设乍瞧着不如老太太屋里那般奢靡,细瞧来,瓶盅碗碟,却都是汝窑的天青釉。
罩屏上挂的是慈竹帘箔,每一根条都打磨得油光水滑,进来出去,从不剐衣裳皮肤。
这些年,梦迢母女三人因搭上孟玉,替他官场上笼络人心,因此日子与从前地覆天翻。
连梅卿这等叫花子的出身,也跟千金小姐似的娇养起来。
谁知越娇养,身子越有些羸弱,梦迢才进门,就听见她咳了几声。
可巧丫头端茶进来,梦迢接过手踅入罩屏,将茶盅搁在炕桌上,拂裙而坐,“我听见你又在咳嗽,燕窝人参也吃了不少,怎的总不见好?”
梅卿正闲着打络子,银线绕在她纤细的指端,显得那指甲格外粉嫩,像是染了凤仙花。
她拈着线抬额看一眼梦迢,又淡淡低回去,“姐怎的想着过来?”
两姊妹一向有些不近不远地冷淡,梦迢也不计较,笑了笑,“听说你病有些见好了,我过来瞧瞧,谁知进门就听见你咳嗽。”
“老毛病了,没什么要紧。”
梅卿照旧低着脸,显得眼缝细细长长地向额角挑着。
半晌没听见梦迢应话,她将脸抬起来,“姐有话就讲嚜,有什么不好说?”
那是一张秀气的小圆脸,嵌着两只大眼,衬得人有些稚嫩,只是瞳孔里的光灭了一半,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沧桑。
梦迢心想,这样的人最要命,半醒半梦,半死不活,只等哪日一根黄粱砸下来,或是敲死她,或是敲醒她。
相较起来,梦迢还是更喜欢彩衣那一种明媚的天真,因此倒把彩衣当妹妹似的惯着,待梅卿一贯是不冷不热:
“我听娘说,你瞧上咱们这里那位姓柳的县令?咱们家来来往往的那么些四五品的大官,怎的就偏偏看重他?他那点月俸银子,还不够你一身衣裳的开销,何必去寻这个苦头吃?”
梅卿轻撩眼皮,嗤笑一声:“怎么就见得要吃苦头?我不像姐和娘,一贯吃穿都要好的才好。
过日子嚜,有口热汤热饭吃就能过得下去,我小时候四处讨饭,也不见得就饿死了呀,未必嫁个县令,反倒要将我饿死不成?”
“呵,那是撞见了我们,倘或那时候没撞见我们,也就真饿死了。
怎么,如今你倒有些看不上我同娘了?”
梦迢歪着脸,将桌上的汝窑茶盅轻轻拨动着,目光射着冷笑。
梅卿鼻管子一动,哼出丝轻飘飘的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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