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丽少女自屏风后缓缓走出,鸠羽灰色的大袖衫垂在月白色襦裙外,一步一行间,如脚边盛开的灰色浪花。
不同于京中其他珠光宝气的贵女,她不施粉黛,浑身上下只有鬓发两侧别着一对珍珠栀子对夹,以珍珠为蕾,水晶为骨,琉璃为坠,巧夺天工,栩栩如生。
白花和珍珠暗自流光,与少女清透雪白的肤色交相辉映。
她扬唇微笑,殿内若弦月初升,流光相随。
穆世章最先回过神来,他一时难以自控,怒声道:“陛下怎可让公主藏于屏风后偷听?后宫干政,这是历来大忌!”
秦秾华不慌不忙道:“穆首辅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穆首辅的瑞曦宫呢。”
“公主莫要转移话题,身为后宫女眷,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瑞曦宫是天子起居之处,而非上朝议政的金銮殿。
我身为父皇的女儿,在父皇的起居之处晨昏定省又有何不可?反倒是穆首辅,进了别人的寝宫,指责主人家不该出现在这里……本宫听了不打紧,就怕有心人听了去。”
秦秾华笑眯眯地说:
“就像刘院判说的,天下人易受蒙骗。
搞不好啊……他们会以为是穆首辅自己想要住进来呢。”
“你——”
穆世章气血上涌,瞪着秦秾华说不出话。
秦秾华敛了唇边的笑,缓缓走到天寿帝身旁站定。
“滴血认亲当那日,怜贵妃步步紧逼,说的也是为我好,为父皇好,还当众承诺,滴血认亲后,谁再用我的身世做文章,就是和她过不去,她决不轻饶。
如今看来,贵妃娘娘的话并不管用,验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谁又知道验过这次,会不会有第三次?”
她的语速低缓,沉着而平静。
右手在明黄肩膀上轻轻按了一按,似安抚,似鼓励,天寿帝脸上的焦躁明显缓和了,她再收回手,走到紫檀长桌前,对完全睁开了眼睛的穆世章缓慢说道:
“我验第三次不甚紧要,就怕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验公主,验皇子,最后,验起了皇帝——”
少女神色温和,说出的话却锋利非常,字字见血。
“公主何必危言耸听?陛下登基,是老臣亲迎,天寿八年,前废太子引发的宫变危机,是老臣一手化解——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臣的忠心!”
穆世章义正辞严说完,朝天寿帝一揖手:
“事关皇嗣,国之根本。
老臣知道这些话只会惹人生厌,但又不得不做这个恶人——只为报答陛下对老臣多年的皇恩!
至于验或不验,自然是陛下做主,老臣绝无二话。”
姜还是老的辣。
秦秾华必须承认,比起短视的穆氏兄妹,生出那两个草包的穆老头要难缠十倍。
穆世章这一番漂亮话说下来,天寿帝若是不验,可以想见不出一日,流言蜚语就会传遍整座玉京城,再从玉京辐射向大朔各地。
眼下这情形,要破局就只能验。
而她,身边却没有第二个上官景福能助她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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