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哪一章了?”
谢徽止又将书卷拿起随意翻了翻,复又去看她。
瞥着他的动作,她眯眼悄声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原已被日光晒得神迷,于是顺势换了个姿势窝在躺椅上,慢腾腾回他:“嗯......白帝城先主托孤罢。”
“唔,那后面就该是七擒孟获了。”
谢徽止见她这副倦怠模样不禁捏着薄软书册发笑,“从前你看到昭烈帝三让徐州固辞不受便觉得他是伪善君子,如今他因兄弟丢江山,你对他可有改观了?”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君子,这还是你教我的。”
沈覃舟目光落在窗下那缕袅袅青烟上,“只是作为一国之君当以大局为重,他却不听劝阻贸然出兵,以至夷陵惨败,大伤蜀汉元气,间接导致最后惜失天下,到底愚蠢了些。”
谢徽止微微摇头将书卷抛下,见她态度日渐和缓,眼里光芒闪动,嘴角不自觉含着爽朗笑意,是清风朗月般的姿态:“失了荆州,再想攻伐中原曹魏,便只能出秦岭,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若不想偏安一隅,荆州势必是要夺回来的。”
她侧首打量他那双风流自成的眼,往日瞧着眼角凌厉,此时却分外和谐,一身石绿长衫把骨子里那点凉薄都中和得温柔斯文,如此姿态倒是咂磨出一点旧年味道,于是心头恍然原来他们也曾亦师亦友,也曾一起度过一段无关风月俗世的静谧日子。
沈覃舟挑眉,手指虚虚指向茶几上的蒙顶石花:“所以你的意思是夷陵之战不过是刘备在借报仇之名行夺城之举。”
“荆州本就是借的,他需要师出有名。”
她施施然起身替她斟盏清茶,不惯伺候人的人,如今也得心应手起来,“莫忘了建安二十四年关云长遇害,而夷陵之战却是章武元年,期间隔了一年之久,到头来进攻东吴也不过五万人马,尚不及吴国防守的六万人。”
“要说夷陵之战错就错在昭烈帝见东吴鲁、吕等将先后去世,便觉东吴软弱可欺,轻视书生陆逊败于天险、人和,到底不过天命尔。”
沈覃舟懒于动弹索性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茶水,谢徽止温柔注视着她,眼里俱是蜜意柔情,待她饮罢曲起指节在鼻尖上划过,他对她向来是不缺耐心的。
“兜兜转转谁能想到最后三国却归于晋,高贵乡公之死将司马一族彻底钉死在耻辱之柱上,倾洛河之水也洗不清司马氏篡逆之名。”
沈覃舟将视线扭转回来,直勾勾盯着他,淡声道,“就像我父与虎谋皮,亦受其害,沈魏灭了陈周,谢燕又亡了沈魏,到头来不也给你家做了嫁衣。”
“司马一族唾弃至此归根结底不是谋权篡位,而是后期引五胡乱华险些断送国朝江山,谢氏却绝不会步其后尘,还请殿下就舒舒服服在我身边待着,也好看着我是如何励精图治,重整山河,百年后共受万民景仰。”
沈覃舟轻抿唇,目光微微往他面上一滑,半讥半嗔道:“而今你连太子都不是,在此与我谈万民景仰不觉可笑至极?”
他挑眉,上下端详她的娇矜妩媚,含笑亲了亲她的额角,胜券在握:“做不做太子,江山和你我都要。”
沈覃舟最看不惯他如今的张狂样儿,冷冷瞟了他一眼:“世上安得双全法,谢少师你也未免太贪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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