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遮幔,幔律如水。
纱幔后一烛摇曳,一袭白衣的她,盘膝而坐,犹如一朵出水清莲,身前横置着一具古琴。
薄幔给帘内美人儿增加了些许朦胧的美感,她轻垂着又弯又翘的乌黑浓睫,玉指比琴上的玉制琴轸还要玲珑剔透。
一袭洁净的素白袍子,紧贴胸前的衣袍起伏褶皱中隐隐现出胸前柔美的峰壑。
琴韵流动,与琴前一坛薰香袅袅而起,水一般流泻出去,铺满了白的岩、青的山、亮的水,为那奇峰怪石都浸染上了一层诗意。
这抚琴的女子,正是此前曾在袁天罡南下途中试图一见的白衣少女。
纤纤十指若玉葱,往古金色的琴弦上微微一搭,琴声顿隐,帷幔外出现一道人影,正是当时俯身于地,请这少女踏其背而乘马的那个六旬老者。
老者端着后来被茶圣陆羽誉为“天下第四泉”
的蛤蟆碚取来的清泉水烹就的香茗,脚下沉稳而轻快地走来,手中所捧茶盘中的剔透茶汤竟然连一丝涟漪摇晃都没有,这份功夫看似简单,却足见此人的不简单,若是没有极高深的一身武功,断然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老者一身灰衣,到了白衣少女身边,跪坐下来,把茶放在了棋架旁边的矮几上。
白衣少女双袖左右一分,端然而坐,宛如冉冉于池中水上的一朵素净白莲:“墨师辛苦,此等事叫二止他们做就好了。”
老者垂首,毕恭毕敬地道:“二止他们粗手粗脚的,怎么侍候得了尊贵的殿下。
殿下是老奴侍奉长大的,只要老奴还走得动,这些粗活儿,还是老奴侍奉,得心应手一些。”
白衣少女眸光一黯,轻叹道:“往事已矣,皇朝不再。
这殿下之称……”
老者左手垫于右手之上,拱手于地,以头触之,行了个臣见君的郑重大礼,激动地说道:“公主犹在,则大隋不死!
我们还有机会!
就算大隋真的亡了,殿下也永远都是老奴的公主殿下!”
说到激动处,老者的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白衣少女柔声道:“墨师,不要难过。
我们竭尽所能,努力去做就是了。
就算不能复国……”
白衣少女眸光渐转冷厉,恨声道:“也得杀了李渊那老狗,方消心头之恨!”
老者顿首道:“老奴誓死追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主一仆,究竟何等样人,竟然这么大的口气?原来,这白衣少女竟是隋炀帝杨广之幼女,闺名千叶。
而被她称为墨师的这个人,则是当年隋宫大内副总管墨白焰。
换作当年,李渊还是杨家的臣子,在大隋皇室遗族眼中,自然不会高看了他。
杨千叶缓缓地吁了口气,白玉似的素手轻轻一伸,羽袖滑开,露出一管皓腕,她将那霜雪般晶莹的茶盏拈在手中,呷一口琥珀色的茶汤,低声问道:“可联系到纥干承基了?”
墨白焰答道:“老奴已经找到他了,他在利州城云栈坊,约殿下明日巳时见面。”
杨千叶一怔,讶然道:“朝廷正在通缉他,他居然还敢待在利州城里?”
墨白焰答道:“艺高人胆大!”
墨白焰语气顿了顿,眼中露出一抹讥诮之意,又道:“这是他说的,老奴以为,他这么做,未尝不是想向殿下证明,他并未落魄如丧家之犬。”
杨千叶莞尔一笑,缓缓点头道:“好,那我明日便往利州一行,会一会这位尚未末路的末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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