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时将奏疏双手奉还。
他轻轻吸气,捡一种迂回的说法,道:“臣不通实业治事,只觉得这洪水来得好生奇怪。
若是夏秋多雨,水渠荷载不住还算常事,春洪……却从来没听说过。”
落下话音,殿内又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落针可闻。
阿韵低着头,神后亦紧紧抿着嘴唇,望向桌面,神情严肃。
辛时藏在话里的意思,不用他说出口,在场的人其实早都已心知肚明。
水属阴。
洪水泛滥,阴失节,意为小人乱政之像。
再牵连天子宗庙,就差没指着中宫的鼻子骂。
“不管如何,水还是要治,民生不能不理。”
神后缓缓说。
“但不是现在。”
她一开口,坐下两个人仿佛找到主心骨,也纷纷从危机之余缓过神来。
怪异的洪灾已发生,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力避免损失,辛时心中闪过无数翻涌的思绪,顷刻间想到什麽,道:“臣有一个想法。
近来宗亲归位,洪水沖损宗庙,若解释为福泽过深,兴许也能说得通。”
“此事容后再议。”
令人惊讶的是,神后竟然对春洪的释意兴趣缺缺。
“现在最要紧的是,消息拦下来。
三月三之前不能让陛下听见任何风声。”
辛时微有愕然:“三月三?”
如今已是二月末,离三月三也只有四五天的时间。
有什麽隐情这麽重要,一定不能让原州发生水灾的事让天子在上汜之前知道?
神后向阿韵微擡下颚,示意她来说。
阿韵道:“自入冬后,陛下身体一直不怎麽好,见上汜将近,好不容易有一点精神。
从年前开始,禁苑一直在陆陆续续翻新,今年上汜赶上各家宗亲第一次在神都团圆,陛下的意思是要热热闹闹地操办。”
“就是这样。”
神后道。
“离上汜只有四五天了,这时候把原州的事报上去,出游想都别想。
祖庙的事,自省思过都是事小,闹不好要下罪己诏,圣体本就不安康,好容易因为上汜有点兴致,哎……先太平过完节,其他的往后再说。”
中宫国母吐出一口气,眉心难得浮现出一抹疲态。
上要侍奉有疾在身的丈夫,下要对付不满她干政的朝臣,她实在很不容易。
是场硬仗。
辛时垂头,道:“臣明白了。”
“你和阿韵去拦人。”
神后命令道。
“一个去宗正,一个去工部,还有可能涉及户部,所有可能涉事的地方,都给我盯守严实了。
明天早上上朝前,一见人入宫就带他们过来见我,这节骨眼上谁敢把消息洩露出去……我弄死他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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