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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夜愈深,茶愈浓,人愈静,小皮匠的笑声愈发洪亮,也愈招来服务生的白眼。
顾植民却不以为忤,今晚他本失了归宿,幸好邂逅一个爱听故事的知音,令他能得这宝贵机会,抛却眼前困惑,安然闲坐,眷顾前尘,如同想要招回自己失掉的魂魄。
那样美妙的青春,那样曼妙的佳境,是云霓?还是梦幻?
而此时此刻的他,是行尸?还是木偶?
“顾先生,顾先生!”
他依稀听到有人唤自己,等抽神回来,却见小皮匠轻轻扣着桌子,正在“催更”
。
“顾先生,方才的奇遇真是惊艳,可我依然有许多不解之处……”
“我知道,且慢慢听。”
顾植民笑着又续上一壶茶,燃起一支烟,淡蓝色的烟雾盘旋缭绕,宛如那个遥远夏日的晴朗天空。
后来顾植民才晓得,徐小姐与自己的渊源,最早还要追溯到去年秋天。
“戴任良叔叔是我家世交,在我低落的辰光里曾鼓励说,他认识一位黄渡乡下来的年轻人,土里土气,却怀抱着扮美人间的理想,为了实现理想,不惜在劳累的工余读书自学。
我听着传奇,就打听你名字,于是便记住了‘顾植民’三个字。
“可惜戴叔叔英年早逝,他死之后,我伤心良久,后来想到他曾在书局任职,偶尔去追踵旧迹。
如今家人逼我太急,只好逃出来,暂在同学家居住,便更想念戴叔叔,愈发想到书局打发时光,没想到你也在那里……你如何认识我的?”
顾植民只好实话实说,将徐小姐异香的事情和盘托出。
徐小姐听完,嗅嗅自己衣袖,诧异道:“却哪里有什么异香!
我看你是油腔滑调,只找个借口攀谈而已!”
顾植民不好争辩,红着脸直笑。
徐小姐又闻闻,说:“只是我自己调配的香粉而已!”
“你可会调配香粉?”
徐小姐看着顾植民,笑道:“为何不能?我从小便喜欢胭脂香粉,在学校里便看过各类图书,调配些香粉并不算什么,但要将香粉调得又精又好,非要天天动手,日日琢磨才行。
所以我便想方设法,混进化学社的试验室,就为继续钻研我理想中的化妆配方……”
一席话让顾植民感慨良久,天地兹大,知己寥寥,能志同道合,又可以追慕者能有几人?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位女子的可亲,可敬,可爱,她是繁星万千里最亮的那一颗,是万众人潮里最珍贵的所在。
他也愈发爱慕斯人,便愈发觉得自己粗鄙不堪,愈发觉得自己与这位荷花般的女孩有霄壤之别,愈发只好将这份情爱叠起来,收藏在心的最深处。
徐小姐虽是飒爽伶俐的人,却也未开情窦。
她喝着顾植民买来的凉茶,自顾自讲最近几日的坎坷。
原来徐小姐今年从爱国女学毕业,本欲进大学深造。
谁知徐家号称富有门户,近年却日渐衰落。
表面荣光撑着台面,实际已经靠变卖家产、精打细算过活。
大户人家,叔伯兄弟聚族而居,由大伯主事。
徐父徐母都是读书的忠厚人,性格软弱,在屋檐下受尽排挤。
伯父家两位堂兄到了成亲的年纪,要花费大笔银钿,怎有徐小姐上大学用的余财?在亲戚们软硬兼施下,徐小姐父母只好劝女儿放弃大学,由族亲张罗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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