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慢慢地吐出胸中翻腾的一口气,等心绪渐渐定下了些,沉着脸说:“我叫你进来,是要跟你说个事。”
“今年起,你不用去上海了,就给我留在南京做事”
“不可能”
冯恪之眼皮子都没动,张嘴就断然拒绝。
老冯想起沪市长年前打电话来时,那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语气,大怒:“就你干出的那事,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上海市政楼的人看见你,都跟见了鬼似的”
“那就离我远点。
当初虽然是您塞我进去的,但现在,我觉得那里挺好,有感情了,我还哪里也不想去了何况,没功劳也有苦劳。
要不是我那几枪,还打不出蛀虫。
虽说蛀虫打不完,但少一条,于国家民族,总归要好一分。
过两天等我回去,上海市民说不定还要敲锣打鼓给我发奖牌。”
老冯为之气结,指头戳着儿子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你你是真的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哗的一声,拉开抽屉,将里头一面账本似的小簿册,朝着儿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混帐东西,睁开眼睛瞧瞧清楚,过去一年,你在上海都干了什么好事”
小本子重重砸到冯恪之的脸上,掉落在地。
冯恪之摸了摸脸,俯身捡了起来,翻开,发现竟是一本记录了自己每天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的流水账。
上头的字迹歪歪扭扭,还夹杂了不少的白字,但条条目目,列得一清二楚。
他随手翻了下。
“十月初三日,跑狗大赛,赢钱两千,当场捐爱国童子军会。”
“十月初四日,四泾桥勺球场。”
蓬蓬注:此处“四”
“勺”
皆为白字,应作“泗”
“杓”
。
杓球是当时对高尔夫球的称呼。
“十月初六日,与张府、姚府公子等人大世界娱乐。
凌晨两点归。”
“十一月十三日,理查饭店包场,助女歌星钟某当选今年之上海小姐。”
冯恪之哗啦哗啦,几下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腊月二十三,与黄府、林府公子等人,于大华饭店打牌,通宵。
次日午后出,接来沪的八小姐”
下面还有几行记录,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后来被墨水给涂掉了。
像在上头贴了个狗皮膏药,煞是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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