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恩在桌子底下紧握双拳,抬头望向法官席上的主审法官和两旁的两名陪审法官。
这三个人将主宰他的当事人往后的命运,以及他自己今后数月在铎德夏勒酒吧的地位。
另有两个一般公民,他们代表人民,代表普通人所认为的正义。
大家习惯称他们为“非职业法官”
(layjudges),但也许他们已察觉到这个称呼过于近似“玩乐法官”
(playjudges)。
法官右边的陪审法官是个年轻男子,身穿廉价实用的西装,几乎不敢抬起双眼。
法官左侧的陪审法官是个略显丰腴的年轻女子,似乎正假装自己跟得上审判进度,同时却伸长下巴,好让她刚开始成形的双下巴不会被映照在地板上。
这些都是普通的挪威人,他们对斯韦勒·奥尔森这种人有什么了解?他们又想知道些什么?
八名证人目睹斯韦勒走进那家汉堡店,手臂下方夹着一根球棒,和老板何岱互相咒骂了几声,然后斯韦勒举起球棒便往何岱的头部敲了下去。
何岱现年四十岁,越南裔,一九七八年和其他越南难民乘船来到挪威。
斯韦勒挥出球棒的力道猛烈,致使何岱日后再也无法行走。
斯韦勒再次开口时,孔恩已经盘算好,要用什么说法向高等法院提出上诉。
“种族……主义,”
斯韦勒在他的稿纸中找到定义,念道,“是一种对抗遗传疾病、堕落和毁灭的永恒努力,也是一种创造更健康的社会和更优质生活的梦想与渴望。
种族混杂是一种双向的种族灭绝。
在一个计划建立基因库来保存小甲虫的世界中,人们能够接受的人类种族的混杂程度,足以摧毁自身经过千万年进化而成的生物。
令人尊敬的《美国心理学家》期刊在一九七二年曾刊登一篇文章,五十位美国和欧洲科学家提出警告,抑制遗传理论的争议会带来危险。”
斯韦勒顿了顿,朝十七号法庭怒目扫视一周,抬起右手食指。
他的头转向检察官,孔恩可以看见他后脑勺和脖子之间刮得干干净净的一圈脂肪上,刺着苍白的“胜利万岁”
[2]——一个无声的尖叫和怪诞的图样,正好和法庭上的冷酷词句形成强烈对比。
随后的静默中,孔恩听见走廊传来嘈杂声。
午餐时间到了,十八号法庭已休庭。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孔恩想起他读过关于希特勒的描述:希特勒在大型集会上为了让演说收到效果,常会停顿长达三分钟。
斯韦勒继续往下说,同时用食指有韵律地敲击,像是要把字字句句都敲进听众的脑子里。
“你们若是想假装这里并没有发生种族斗争,那你们不是瞎了,就是叛国贼。”
他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那杯水是法警放在他面前的。
检察官插嘴说:“而在这场种族斗争中,只有你和你的支持者有权利发动攻击,是吗?今天你有许多支持者来到了现场。”
旁听席上的光头族发出嘘声。
“我们不是发动攻击,我们是采取自卫。”
斯韦勒说,“这是每个种族的权利和义务。”
长椅上传来一声吼叫,斯韦勒听在耳里,微微一笑:“事实上,即使是其他种族也存在着具有种族意识的国家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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