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菀道:“师傅说我还没出师,不让我去,说这时候乱,贵人多,我这样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或者不小心吹错了音,那可就招祸了。”
赵朴真点了点头,花菀又想起一事,指了指一旁用包袱包着的东西道:“前儿你问我有没有不要的琴,我找了张旧的,请人帮忙给续弦上了,还能凑合着用,音儿也还准,好好的你怎么也想起要看琴来了?”
赵朴真道:“……就是看书库里好些曲谱,有点好奇,不知道这曲谱到底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能让那个煞神一看就看许久。
花菀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玩玩就好,别认真了,辛苦得很,我看弹琴的姐姐,手指都出血了还要弹,弹得不对,师傅拿起戒尺劈头盖脸地打!
还经常不能吃饭,不许睡觉的,弹得好不好,都是师傅说了算。”
她又伸了伸舌头:“幸好我学的是萧,师傅对我也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花菀看着天色觉得宴会要结束了,师傅要散场了,便和赵朴真告辞了。
赵朴真收拾了那一堆的毛豆皮,拿了那旧琴回到书库里。
今天万寿节,前头热闹得很,内库里却很安静。
院子里静悄悄的,李知珉走进了书库里,便看到小宫女正低着头调弄一把琴,那把琴十分破旧,弦看着是新安上的。
脚步声惊动了赵朴真,抬头看到是他,仍是一身的皇子吉服,脸上似乎喝了酒,透着酡红,心里却破口大骂,这煞神是爱上这里了吗?今儿不是皇帝的万寿吗?他不在前头贺寿,跑来这里作甚?怪的是为何每次来,都是顾姑姑不在,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虽然心里腹诽,却仍不得不上前施礼:“殿下万福,是要看书吗?”
李知珉看着那琴道:“你这是要学琴?”
赵朴真有些窘迫:“就是粗粗看看,认个宫商角徵羽。”
李知珉看了眼旁边正是自己上次来看过的《雪中芭蕉》,伸手轻轻挑了下那琴弦,琴弦颤动,发出了幽幽有点发涩的声音,睫毛下垂,神情温和淡漠,似乎不太高兴,赵朴真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却看到李知珉忽然道:“雪中芭蕉是吗?”
说完也不坐下,只是站在那边,两手放在琴上,流水一般的琴声便响起了。
赵朴真看他修长的手指灵活非凡,琴弦原本只是死物一般静静系在琴柱上,如今却在这人手下跳动着颤抖着发出了美好至极的声音——这双手,当初差点掐死自己。
这一曲并没有多长时间,赵朴真又没有学过,也听不出其中妙处,只觉得一种凛然清洁之意,这个煞神,平日里说话神情总是有些冷,沉默的时候多,但是弹琴起来,脸上神情却有一种难以描摹的神韵,给人一种沉郁柔和之感,叫人差点忘了他当初要杀她灭口。
一曲罢了,李知珉两手却仍按在琴弦上,头微微侧着,赵朴真却觉出不对来,他脸上红得似乎过分了些,额上也出着汗,眼睛也微微有些涣散,赵朴真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要喝口茶吗?”
李知珉反应有些迟滞,只缓缓点了点头。
赵朴真去沏了一碗俨俨的热茶过来,却看到李知珉金冠下的鬓脚尽皆湿透,下边露出的纱中衣领也已尽湿了,吃了一惊,低声道:“殿下?”
这天还寒,屋里虽然生着炭火,哪里就热成这样?
李知珉伸手接茶,手指却微微颤抖着,手里的茶杯发出了格格的声音,赵朴真看得心惊肉跳:“殿下,您是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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