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便知女儿生了一双瞳色清浅的眼眸,肖似他的五官,同她如出一辙的眸。
造化如此神奇,令他二人以这种方式再次交融于一处,在同一张面孔上兼采了她的慧黠和他的轮廓。
“殿下容老奴多一句嘴,”
那发色半灰的傅姆欠身立在纱橱外头,又弯着笑眼悠悠开口:
“小殿下这几日都是乳母照料着,一切都好。
只是若时机恰当了,殿下记得亲自喂养两次,这般养出的孩子身骨才更壮实。”
她话说的隐晦,所谓时机恰当,自然得长公主身上产了才知晓。
如今已经是殿下产后的第三日了,她怕再等下去误了时机。
从前的人不懂这道,还以为那头道的乳汁色黄质稠,乃是什么脏污之物。
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她也算宫里的老人了,许多年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孩子,故而也愿意厚着老脸在殿下面前提点两句。
只是里头那对年轻的父母却倏而齐齐沉默下去。
老傅姆本就是趁着驸马也在,欲要再暗示几句。
毕竟寻常人家里头,孩儿头次吸不出来,要郎君代劳,从旁协助的也是有的。
总归是夫妇二人,这事虽有些羞人,可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
“嬷嬷,”
长公主装出一副羞赧难言的模样,贝齿轻咬,一张芙蓉面都烧的酡红:
“我们知晓的,您先歇着去罢,我二人再陪一陪孩儿。”
纱橱外的老嬷嬷眯起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连眼尾的皱纹里都藏着暧昧笑意。
可待她带着满面会意笑容合起门扇,方才含羞的长公主便倏然对着裴时行变了面色。
她怒而咬牙道:
“裴时行!
你不是口口声声阅遍阁中医书吗?你怎不告诉本宫还有这一茬。”
裴时行以长指抵了抵鼻尖,难得显出几分不自在。
他的确不知晓还有这等说法,前人的医书里头也从未记载过。
只是这似乎也怪不到他头上——
“殿下,你当时便涨的疼。
若非是臣从旁协助,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积攒下来到此刻才留给孩儿罢?
他所言的确有道理。
可是这道理自裴时行口中说出来便带了些推卸的意味:
“所以你觉得本宫无理取闹?”
“不敢,”
他默默垂了眼皮,流利道,“是臣抢了孩儿口粮,是臣得了便宜还卖乖。”
长公主原本就是激他几句,孰料此人不要面皮,竟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她哑然片刻,默默转了话音:
“那本宫现在喂她,应该也是可以的罢?”
二人面面相觑。
裴时行率先有了动作。
他对某些事情已是轻车熟路,眼下极为乖顺地做了自己万分熟悉的那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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