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一边觑着父亲的神色一边道。
陆振自失了陆衍,长子陆归虽然出仕于凉王,但却已更名改姓,从未回来过,知道的人也很少。
如今,陆微年纪尚小,最疼爱、并且寄予厚望的就是陆冲了。
因此,陆振不惜重金,买下崇仁坊的一座大宅院,只为陆冲日后留京做官、成家居住之用。
他并不愿意将宅院卖掉,但是听到陆昭的语气,知她所出此言,必有后论,因道:“你既有对策,可试言之。”
灯火下的面容并无半分变化,陆昭只缓缓道:“崇仁坊多邸舍,四方豪士多聚集于此,东南角是东市,西面就是皇城。
这地段是好地段,但是对于陆家来说未免过于招摇些。
现下,崇仁坊那样好的宅院几乎没有了,朝中不知有多少权贵盯着那块巴掌大的宝地。”
“如今长安局势不稳,削藩策一旦施行,必将引起激变。
若咱们在朝中稍有不慎,削爵抄家不在话下,由官府变卖宅院,倒遂了那些权贵的心愿。
父亲若此时将宅院卖给他们,既解了燃眉之急,又送了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至于卖得钱款,父亲也可以留给二兄成家之用。”
陆振知道陆昭说的有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见已有下人露出惊讶之色,不由得拍案低声怒喝道:“末技!”
侍奉在旁的有几个明事理的人,自然懂得这不过是为人父母的自矜之语,不必人前夸耀罢了,因此并未觉得是主人动了怒气,倒还自若。
果然,陆振接着道:“事从权宜,先按你说的办罢。”
说完,陆振起了身,望着窗外远山,忽然喟叹一声,道,“如今你也有十八了,虽然世家通婚不问年纪,只论门第,但你现在议婚也不算早。
咱们家起先艰难些,但如今冲儿在内朝,你叔叔又出镇会稽,门第不算差。”
说到这里陆振便止住了,看了看陆昭的反应。
这个时代,世家子女一向不羞于谈及婚嫁。
陆昭的性子对此倒也一向开明,该担当的责任从不推卸。
按照陆振所想,最好是让女儿外嫁出京。
如今陆氏一家虽居于长安,却无旨不得私自离京,出行皆有人跟着,范围也仅局限于四坊五街之地。
若能嫁到京外,倒也算是逃出生天。
春日参加繁花盛宴,夏日在庄园避暑赏荷,秋天里看千里枫红,冬日湖心亭煮酒看雪。
虽说家族责任要有担当,但女儿家的青春就那么短短几年,能够外嫁便是两全其美,总比一辈子囚在这座黄金牢笼里强。
陆昭闻言果然颔首而应:“父亲既有打算,女儿听从便是。”
陆振却笑了笑道:“如今我的打算倒不是最紧要的。
前几日,你小姑姑被保太后叫了过去叙了话,后脚便把我也叫进了宫去,问了当年你和五皇子退婚的事。
那时候事情多,我也没顾得上问一问,其中曲折,究竟是怎么回事?”